洗菜的手微微一顿，沈春妮抬眼看了眼身旁的哥哥。
哥哥耷拉着脑袋，脸上一片沮丧。
“哥，你瞎说啥呢？你很好，是她眼光不行！”沈春妮纠正道。
大壮咧嘴，扯出一丝苦笑。
“妮儿，莫要安慰我了，放心，哥没事儿，扛得住！”
“嗯，我信我哥！你一定会做得更好，让那个小玲，将来后悔！”
“呵，我都瘸着一条腿了，再咋努力，能让你们吃饱饭就不错了。至于旁的，不敢想，也想不来！”大壮道。
沈春妮抿嘴笑了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哥，你莫要因为这件小事就气馁！相信妹子的话，也相信你自个！你，一定行！”
“嗯！”
……
刚走进后面那院子，沈春妮差点没吓一跳。
只见沈秀儿那屋子前面，就跟张灯结彩似的，贴满了各种符咒。
门楣上，还挂着一串铃铛。
一阵风过，铃铛碰撞，发出的声音不是清脆的铛铛声，而是一种类似于破壳撞击的嘈杂声响。
用鸡血在门口和窗户跟下，洒下了一圈类似于莲花的黑色图案。
鸡血干涸后，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味儿，熏得沈春妮胃里面一阵阵的翻江倒海。
仇氏从沈秀儿那屋里出来，瞅见沈春妮和大壮进院子，仇氏拉长了一张脸。
“走那边绕过去，莫要挨着这边地上的鸡血，回头破了法阵要你们好看！”
大壮和沈春妮赶紧从旁边绕过去，兄妹两个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压抑的怒意。
哼，这么大手笔？今晚走着瞧！
夜凉如水，忙碌了一天的沈家坳陷入了香甜的睡眠中。
村头巷尾，偶尔传来几声忽远忽近的狗吠声。
老沈家的院子里。
沈秀儿的屋里亮着灯火，仇氏陪着沈秀儿说了大半宿的话。
上半夜，一直好好的，没啥动静。
到了下半夜，仇氏和沈秀儿相继睡去，黑夜中，一切看似平静，隔壁刘氏那屋，一声尖锐的哭喊声划破了这后院的宁静！
仇氏披着外衣冲进刘氏的屋里，点燃桌上的豆油灯，却见刘氏赤着脚，披头散发缩在墙角发抖。
她的脸上，白哈哈没有半点血色，一双眼珠子就跟要凸出来似的。
一只手拽着衣袖子咬在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一双眼睛四下瞅着，一副惊恐得不得了的样子。
小丫丫躺在摇篮里，哇哇大哭。
沈冬荷和沈冬梅姐妹也坐在床里侧张着嘴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仇氏一看这样，顿时火冒三丈。
“死婆娘，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嚎丧哪！”
一边骂，眼睛瞅过身旁，抓了个趁手的鸡毛掸子就来抽刘氏。
刘氏被抽得嗷嗷直叫，手舞足蹈。
“叫你装疯，叫你卖傻！抽死你，抽死你！”
仇氏一边骂一边打，那把鸡毛掸子在手里，舞动起来风雨不透。
刘氏满屋子躲，叫得跟杀猪似的，屋梁都在抖。
“娘，娘啊，甭打了，饶命啊……”
“娘啊，我不想嚎啊，是我瞅见鬼啦，三哥找上我啦……”
“啥？”仇氏的手猛地一顿，气喘吁吁的喝问。
“你说啥？再说一遍？”
“娘啊，方才夜里我起来给小丫丫喂奶，就瞅见三哥站在我床边啊……”
“噗通！”
门口传来人摔倒的声响。
婆媳俩吓了一跳，瞅过去，只见披着外衣的沈文民摔了个大马趴！
“老四，你不好好睡着跑过来做啥？快回去睡！”
仇氏没好气的喝问。
照着沈家坳这一带的风俗，女人生孩子坐月子，是不能跟男人同床的。
沈文民这段时日都抱着铺盖去了对面西屋，跟沈文洲和大壮挤去了。
“这屋里嚎得跟杀猪似的，半个村子的人都醒了，我还咋睡？”
沈文民从地上爬起来，揉着酸痛的腚儿，没好气的道。
刘氏惊惶无措，看到自家男人，如蒙救星。
一头就扎进了沈文民的怀里，死死抓着沈文民的手臂不撒。
“荷儿爹，你莫走了，留下来跟我作伴啊，三哥找上我了，我怕，怕得要死……”
沈文民被刘氏说得汗毛也倒竖了起来，后背一阵阵的渗人。
“家里做了法，哪有你说的那啥，是你睡迷糊了看花了眼！”仇氏回过神来，板着脸喝住刘氏。
“我又没上年纪，咋会看花眼呢？是真的啊……”刘氏信誓旦旦的道。
“我说没有就没有！都给我闭嘴睡觉去！”
仇氏怒道，蹬蹬着小脚离开了屋子。
沈文民也想溜，被刘氏死死抱住手臂不放。
“荷儿爹，我怕，你留下陪我……”刘氏哭着央求。
沈文民看了眼这屋子，脑补着黑漆漆的角落和屋梁上，有另一双眼睛在瞪着自己。
又看了眼床上哭着的两个闺女，还有摇篮里面那个，沈文民斗大如牛。
“三个闺女陪着你，你怕个啥？莫缠着我了，明个我还要下地干活呢！”
男人劲儿大，一把甩开刘氏，一溜烟就跑了，连屋门都没关。
刘氏想冲出去追，看到外面的夜色和头顶那白哈哈的月亮，打了个冷战。
嗷了一嗓子光着脚冲回了屋里爬上了床，一床被子将娘三盖住，就那么抖筛子抖到天亮……
接下来的第二夜，第三夜，刘氏每夜都得上演这么一出。
两夜下来，刘氏病倒了，歪在床上瘦得皮包骨，眼窝都凹陷下去了，有时候大白天的都疑神疑鬼。
老沈家闹鬼的事，传遍了沈家坳的每一个角落，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田间地头嚼舌根子的谈资。
老沈家人也是人心惶惶，夜里睡不好觉，白日里无心农事。
别人家田地里的油菜麦子全种下去了，老沈家还有七八亩的田地荒在那，田里是还没有犁掉的稻草根茬，地里也没有翻土温肥。
老沈头和仇氏又去找鲍神仙过来，花了五百文钱，照着沈秀儿那方子又给刘氏做了一遍。
等到第四夜，不止刘氏闹腾，沈秀儿那屋也不消停了。
第五日。
老沈头把老沈家众人召集在饭堂。
远在镇上的沈老二两口子，也给他们捎去了口信，让他们赶紧回来参与家庭会议。
掌灯之后，老沈家众人齐聚饭堂，分两张桌子坐着。
老沈头在沉闷的抽了一会儿旱烟后，拔出旱烟杆子往桌腿上磕了几下，一双虎目环过四下。
“今个夜里，把大家伙儿召集过来，是要说说分家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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