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爸，我等会儿就去！”每次与唐依依见面，唐敬灏的心『潮』总会不受控制地泛起层层涟漪。
“还得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吗？”
“没有，就快到了！”唐敬灏克制了一下自己体内隐隐的躁动。
“嗯，开车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爸！”
约莫二十分钟后，唐敬灏在门外按响了门铃，唐依依打开门，见唐敬灏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便问：“哥你怎么又买菜了？刚刚我和爸都已经去超市买过了！”
“多了就留着明天吃吧！”唐敬灏看了一眼唐依依身前镶着荷叶边淡粉『色』的围裙，将手中的塑料袋递了过去。
唐依依接过塑料袋朝厨房走去，唐敬灏想起灯泡还在里面紧接着对着她又唤了一句，“对了，灯泡还在里面，拿出来我帮你安上！”
“知道了！”唐依依头也不回应了一声。
唐锦镕和唐敬灏父子二人简单说了两句话，唐依依送完灯泡接着去做饭，唐敬灏年轻力胜拿着梯子去阳台帮她修灯，而作为父亲的唐锦镕则在房里四处查看，看看女儿的家里还有没有哪个地方有问题。
唐敬灏换完灯泡返回厨房的时候，唐依依正在砧板上切彩椒，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熟悉的背影让他想起了从前的什么，他伫立于门边看着她一时失神。
唐依依切完一样食材走到水池边冲洗刀具，无意瞥见厨房门边的唐敬灏，她突然冒出想知道他厨艺具体什么水平的想法，于是就说：“哥，西红柿炒蛋你来做啊？”
唐敬灏一直在想这么多年他看过的她的无数背影和侧影，闻言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后径直走过去说：“好啊！”
她这个哥这是在笑吗？唐依依看着唐敬灏一贯清冷的面容似有似无浮上一层极淡的笑意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唐敬灏从沥水篮里拿起一个西红柿指着对唐依依说：“看见了吗？像这种顶部光滑没有凸起，并且根蒂呈绿『色』的做西红柿炒蛋才好吃！”
“你之前做过？”在唐依依印象中，沈凤琴对待这个儿子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也是差不多，这么多年在家里她好像从没看见过他进厨房，更别说做饭了。
“没有！”唐敬灏拿起削皮刀开始削皮。
“那你怎么知道？”
“不是有书吗？”
她这个哥可以说博览群书，唐依依相信了，却不知唐敬灏因为某个他不愿承认的理由来这个城市以后曾学做了几道菜，其中之一就是西红柿炒蛋，他想如果万一哪天他有机会做东西给她吃，他总得有备无患吧，没想到今天就是那天！
以前，唐依依跟高大围一起做饭，她是帮手，这次她跟唐敬灏一起做饭，不知为何她莫名其妙再次沦为帮手，不过说实在话，唐敬灏的厨艺真是不敢恭维，虽说细致，但是动作却像绣花一样缓慢，幸好她这个哥外型实在太养眼，她才不至于看得想打哈欠！
晚上八点，父子三人气氛融洽吃过晚饭，唐敬灏跟父亲喝茶聊了几句天，随后起身准备告辞。
“哥！哥！等会儿，我送你下楼！”刚刚洗完碗的唐依依抹干手上的水从厨房跑出来直接进了卧室。
唐依依晚餐吃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做的西红柿炒蛋，那种愉悦感直至现在还『荡』漾在唐敬灏的心头，他看了一眼说要送自己的唐依依莫名跑进卧室，在玄关停了一下，随后换好鞋等在门口。
“晚上视线不好，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唐锦镕对唐敬灏这个儿子一直视如己出，每次出门，他都会如此嘱咐。
“我知道了，爸，早些休息，明早我过来接你去车站！”唐敬灏自然也是个孝顺懂事的儿子。
唐锦镕“嗯”了一声，唐依依这时候从里面跑出来，“爸，厨房里我切了点苹果，你先吃着，我送哥下楼，马上就回来啊！”
“去吧！去吧！”唐锦镕看着兄妹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去的背影，这刻不禁想这两个孩子要是亲的兄妹就好了！
唐敬灏和唐依依下楼，电梯里，唐敬灏犹豫了一下开口问：“很喜欢晚餐的西红柿炒蛋吗？”
唐依依原本想说别的事，闻言她将这件事先放一边转而说：“是啊，哥，你做的西红柿炒蛋酸酸甜甜，真的很好吃，看来我以后真应该没事就去你那蹭饭呢！”
唐敬灏听闻，唇角边浮上一抹旁人无法察觉的喜『色』。
两人走出单元门，这时候唐依依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递过去说：“哥，你跟警察部门关系熟络，叫他们帮我查一下这个人吧！”
唐敬灏知道唐依依送他下楼一定是有事情想说，他接过来展开纸条看了一眼，随后问：“这个人是谁啊？”
“哦，那个……就是准备要用做素材的一个人，你帮我查一下吧！”那件事唐依依现在还不想多说。
唐敬灏注视着唐依依的眼，知道她有所隐瞒，也就没再追问，他将那张纸条装进口袋，“好吧，查到了邮件发给你！”
“谢谢哥！”
唐敬灏说了一声“早些休息”后驾车离开。
当唐依依回来的时候，走到卧室门口，就看见唐锦镕此刻正站在书桌边，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唐依依缓步走过去，自己刚刚着急找东西拎起背包就随便一倒，桌面上此刻凌『乱』不堪，而父亲此时正拿着从包里倒出来的那个锁扣看。这是母亲曾经的装饰物，他必定认得，曾经恩爱有加的一对璧人现如今阴阳两隔已近二十年，唐依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站在一旁看着父亲手中的那个锈迹斑斑的锁扣轻声说：“这是妈妈的！”
唐锦镕低垂的眼睫猛地颤了一下，仿似被女儿突然发出的声音从某个虚幻的时空里拉回来，他喉结滚动，声音略显嘶哑说：“我知道，这是当初我送给她的！”
他很熟练地在扣锁某处按了一下，扣锁啪一下弹开，看着空空如也的里面，他眸『色』黯淡轻叹了口气解释说：“这里面可以放香珠，以前这上面还有一根麻线编的绳子，戴在脖子上透过这上面的孔洞就会散发出淡淡的香味，你妈妈以前很喜欢的，只是嫌这里面自带的香珠味道太过刺鼻，于是就总是自己做一些栀子花的香珠放进去！”
原来这个扣锁是这么用的，唐依依眼眶发酸，自言自语似的咕哝一句，“我还以为是装照片的！”
唐锦镕寻找着失落在记忆深处有关这个扣锁的零散回忆，唐依依看着低声道：“这个是我在妈妈的骨灰里找到的！”
唐锦镕闻言一震，仿若被什么东西突然惊了一下，他转头看过去。
“我……我把妈妈的骨灰撒进大海了！”这件事自己之前说都没跟父亲说一声，唐依依心里多少有些做错事后的胆怯，不过她也想了，如果父亲要是责问，她就理直气壮跟他喊“你不是已经有别的女人了吗？那还管妈妈干什么？”
可是令唐依依意外的是唐锦镕对此并没责问，只是惊愕之余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就像对某件事释然了一样收回视线说：“撒就撒了吧，你妈妈原本就是热爱自由的人，这样也好！”
唐依依一听自己父亲竟然这样说，很想顺道把沈凤琴的事也说了，可是琢磨琢磨，她很快又打消了这个报复的念头，算了，父亲年纪已经不了，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一直都是父亲比较避忌的事，再者凭良心说，沈凤琴照顾自己父亲确实照顾得很好，父亲生活上也确实需要这么个人，把他们搞得也离了婚对父亲实在没什么好处！
父女俩就这么在书桌前静默了一会儿，见父亲一直在盯着那个锁扣看，唐依依抿了抿唇，问出了自己一直比较关心的那个问题，“爸，至始至终你从没相信过外面有关妈妈的传言是吗？”
听闻女儿的这个问题，深藏在唐锦镕心中某个晦暗角落，这么多年他甚至连想都不愿去想的事牵动起了他最脆弱的那根神经，也让他的精神不由得一阵恍惚。
经历上次的谈话，唐依依丝毫没想到自己父亲对于这个问题竟然选择了沉默，沉默意味着什么唐依依比谁都清楚，她突然显得有些急切，拿起一旁的照片指着一群人中母亲的影像说：“妈妈要是出轨，她要是出轨跟了别的男人，怎么可能离了婚还戴着你送给她的香珠坠子？还有……”唐依依一把抢过唐锦镕手中的扣锁语气急促接着说：“她的心里要是没有你，你觉得你送给她的这个东西会出现在她的骨灰里吗？”
此生他的最爱不同于寻常女人，聪明伶俐的她很轻易地就做到了他一直以来都无法做到的拿得起放得下，视他如平常人，视他送给她的东西如寻常物件。唐锦镕直至现在都记得他们离婚后不久，偶然一次在某个展览会上碰面的场景，那时她的胸前就是戴着这个坠子，周身散发着恬淡的栀子花香，她很大方地向她的同事介绍他这个前夫，而他为避免在随行学生面前失了师者的仪态，只能在他们的异样目光下仓皇逃走。
“之前我是一直都不相信，可是……”唐锦镕仿似突然陷进某个情感的漩涡，他的呼吸不由得杂『乱』，眼瞳也不由自主剧烈颤抖起来。
唐依依心中焦急难耐，见父亲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不再说，她急迫追问：“可是什么？”
唐锦镕这二十年一直都在避免自己去触及这个问题，自己一贯对那个人的坚信不疑在这个时候总是会动摇，并且很容易走上相反的路，恼火与矛盾每次都令他觉得身心俱疲，心力交瘁，况且这件事并不是一个父亲应该对女儿讲的，于是唐敬灏撇开视线，貌似不打算再接着说下去。
唐依依从到大听过不少不堪入耳的谣传，她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质问：“因为妈妈跟她的情人死在了一起，所以你又相信了？”
唐锦镕闻言，只感觉自己的心口猛然被豁了一刀，他转过忽而变得惨白的脸惊愕望着唐依依，声音颤抖问：“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唐依依压制着心头的怒意，眼睛血红，“呵，听到了什么？我听到街头巷尾那些长舌『妇』说妈妈水『性』杨花，放着自己好好的老公不要出去胡搞『乱』搞，最后遭到报应车祸死了！”
唐依依说完一把扯住唐锦镕的胳膊，紧跟着就流下泪来，“爸，妈妈不是那样的人，请你相信她！”
唐锦镕很想自己相信，但是当年他的所见所闻又让他没法完全相信，他立在那儿任由女儿哀求，终是没能说出“我相信她”那句话。
她的家乡是一座城，一旦出现女人红杏出墙这样的谣传，思想守旧的人们大都很难改变固有的想法，这点唐依依明白，她也知道那些没事就爱嚼舌根的人在传播谣言的时候必定添油加醋，可奈何她不了解内情，因此找不出更好的说辞替自己母亲辩解一句，最起码别人不相信她，父亲还能相信。
看着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女儿，唐锦镕又疼又怜，他忍着心里难以明说的苦楚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又拍了拍说：“这都是大人们的事，跟你无关，况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就不要再在这上面纠结了！”
“爸！”唐依依泪眼婆娑抽泣道。
“好了，别说了，洗洗睡吧！”唐锦镕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关系，唐依依转头看过去，发现父亲这刻的背影落寞又哀凉，似乎几分钟内他又老了几岁！
第二天上午，唐依依收到了来自唐敬灏的邮件，这个调查内容唐敬灏在发给她以前一定看过，唐依依以为唐敬灏紧跟着会把电话打过来询问，可令她颇为意外的是并没有，难道他没看出其中的关联？她这个哥可是思维缜密的检察官，应该不能，唐依依也没心思多想唐敬灏不打电话的缘由，拖动鼠标开始详细浏览调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