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精的话非常直白，连文采都没有，但是很有诱惑力。
这点从蛇精明显心动的表情就能够看出来。
神庭牢牢统治者东部大陆，在东部大陆的妖怪，不遵从神庭规矩的只有一条路可走，很多妖怪一心清修，压抑本能的杀戮争斗欲望，不是自愿，而是被迫。
就连自幼接受秩序教育的人类，都说与人斗其乐无穷，更何况本能推崇弱肉强食的妖？
在不可抗的外力下，强行抑制自己的本性，其中痛苦与羞辱，只有做了的人最清楚。
虎精的撺掇，麋鹿没有表示，甚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蛇精，眼中满是坚定的信念与希冀的期望。
张博已经来到了三十丈的位置，这个位置，足以他在瞬间对虎精蛇精爆发出巨大的伤害，不过无论是虎精还是蛇精，就算背对着他，却都没有管他。
张博也乐得清闲，摊着手看着一出恩怨情仇的大戏，毕竟肩上还担着神庭的形象，战斗的时候你死我活，自然无所不用其极，那是为了胜利。
如今么，麋鹿的立场还未确定，看情况，友军的可能还大些，还是注意点形象的好。
他大咧咧的站在那里，冷月刀松散的挂在腰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浑身散发着不可动摇气息的麋鹿，内心的好奇简直不可抑制。
“啧啧，稀奇啊！这鹿竟然是自愿走妖仙一道……”
张博满心的感慨，穿越到现在时间也不短了，一些关于修炼的情况，自然早都弄清楚搞明白记在了心底，更加明白，一头看上去自愿走上妖仙道路的妖怪，究竟有多稀奇。
按照修行方式，仙分五种，天地神人鬼，张博就是神仙一脉。据说神庭的神霄天王原来走的是天仙，后来转了神仙，不过都是传言，具体如何张博也不清楚。
地仙还没见过，据说隔壁世界有不少，人仙从未见过，鬼仙倒是碰到过，神庭管理冥河的大人就是鬼仙。
这是按照修行方式划分，如果按照种族来分，仙还可以分为仙人、妖仙、魔仙三类。
仙人就不必说了，只要成仙前是人类，成仙后都是仙人。
魔仙几乎就是传说，具体存在不存在都不知道，反正天渊世界没有。
而妖仙么……
简而言之，就是妖怪压抑自我，克制本性，像人一样积累功德，刻苦修持，最终飞升成仙，就叫做妖仙。
换种说法，其实中立的妖怪，大部分都能算得上妖仙一道。
不过这自愿的……张博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说来有些难以理解，换种说法就明白了，神庭的拳头太大，整个东部世界，不按照神庭规定来的，要么去死要么投胎，所有在东部世界上生活的妖怪，不走妖仙道路的只有一个下场。所以，就算内心再怎么愤怒，只要没强到掀翻神庭的地步，你就得这样做。
就比如虎精，天性残暴，却也只能窝在这山谷里，连杀生都不敢，只能欺负欺负小妖怪满足心理欲望，若不是瞄准了张博与吞天妖王这个机会，估计还会忍下去。
而本能推崇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妖怪族群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自愿进行妖仙修持的，而且看样子还是发自内心的支持神庭的妖怪，你就知道张博为什么这么好奇了。
那简直比上辈子顶级白富美看上写网文的还要稀有好么！
神庭藏法殿、通明司两个机构里面的资料浩如烟海，就算这样，登记在册真正修炼有成的妖仙也是一个没有，毕竟被迫走上这条道路的，个个都有心魔，心魔劫就过不去。
不光天渊世界，周围世界也是一样。
一个本能弱肉强食的族群，偏偏要在强压下自我抑制上千年，这心魔想想就觉得恐怖。
就算唯一天庭，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十位，无不是大能神圣座下，还是野兽时就受到清静熏陶，这才顺利成长，化凡为仙。
野生的能有大成就的纯正妖仙，反正张博是没听过。
不过这头鹿倒是说不定能修出个功果来，张博搓着下巴，越看越觉得好奇，还有一种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奋，如果不是现在关键时刻，怕一不小心激怒了麋鹿，让麋鹿堕落成妖魔，张博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把麋鹿扒光里里外外研究个透彻！
只是心里的好奇实在严重，目光扫过总忍不住停留一下，瞥上几眼。
麋鹿却没理他，脸上面无表情，眼中满是坚定，时不时还闪过一丝期冀的看着蛇精，等逮着蛇精的回答。
漆黑的夜幕，繁星点点。
夜晚的风，渐渐呼啸起来，掠过几人身边，卷起点点火星，在空中盘旋。
蛇精嘴唇微动，一神一虎一鹿的耳朵顿时提了起来。
蛇精叹了口气，麋鹿心里一沉，虎精哈哈大笑。
就听到蛇精说：“鹿大哥，妖与神，妖与人不同的道理，我刚通灵智的时候就明白了。”
麋鹿浓浓的失望根本遮掩不住，激动道：“这天地这么大，足够我们所有人安心生存，杀来杀去，控制别人的感觉就这么让人沉醉么？每个人都在秩序之下自由的活着，难道不好么！”
这麋鹿觉悟不低啊！
张博心理给他点赞。
马先哲说过，有限度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红旗下初中生就明白的道理。
不过很显然蛇精不接受，虎精嗤之以鼻道：“妖族天生地养，每个都是唯一，凭什么要按别人的规矩过活？谁的拳头厉害谁当老大，够强就能拥有一切，这才是最大的道理，真正的自由！”
麋鹿双目泛红，没理虎精，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蛇精，希望她能够改变主意。
蛇精却没接话，反而一副终于轻松的样子，道：“鹿大哥，其实在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相信你就已经看出来了，咱们不是同路人。”
“我很感谢你的热诚，一直想感化我，拉我走上你所谓的正途，一心清修，保护弱小，积累功德，飞升清净仙，我也相信，你一直都明白，我不过是在利用你，利用你帮我修炼，利用你为我搜寻天材地宝，同样，利用你寻找玄冰鉴，进化血脉。”
“你心底比谁都清楚，我所有的善良、诚恳都是伪装出来的，面具之下，我依然心冷如铁，血冷如冰。”
“对于利用你的善良这件事，我表示愧疚，但绝不后悔。”蛇精的脸上一层晶莹光芒浮现，竟有些耀眼：“人类常说，有些事一定要坚持一辈子，从我通灵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要走的路，很抱歉。”蛇精淡淡道：“和你的不同。”
有些难堪的沉默。
麋鹿的表情有些痛苦，声音沙哑干涩，一字一句道：“所以，你真的决定了？”
“当然。”蛇精淡淡道：“我活在这世上，不是为了神庭，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其它一切有的没的活的，以前是没有机会，如今，我可以选。”
“哈哈哈哈哈！”虎精猖狂的笑着，道：“妹子你放心，等你和我去了西部世界，就能知道，真正为自己而活是个什么痛快滋味儿！”
笑着笑着，虎精狰狞的脸上竟然有些憧憬。
“……好！”
良久之后，麋鹿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片刻的沉默，麋鹿深深的看着蛇精，目光中复杂莫名，似乎想将眼前这幅面孔复制到自己的心里，他沉重道：“那么……从此，就是敌人了？”
蛇精淡然道：“每个妖、每个人无时无刻都在做着选择，选择既然定下，就不存在后悔。”
“……好。”
好像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症结，麋鹿一个字吐出，好像浑身上下抛开了负担，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坚定恍若山岳的气质，道：“我没能改变你的想法，是我的失败，既然是敌人，等会儿……就不要留手了。”
蛇精道：“生死之间，本就容不得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