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深……
陆庭深？
颜小念猛地抬眸，直直看向秦泽手里的手机，秦泽却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底翻涌的情绪，所有注意力都在这通电话上。
“什么？你有文件锁在工作间了啊，是的，工作间的钥匙我和师傅一人一把。不过师傅现在和邹杭去市场看颜料去了，不在工作室，你要是急用的话，上我这儿来拿吧，我在余记这边。拿完了，你正好顺路回工作室。”
……陆庭深马上会来这边？
颜小念脸上表情不变，一颗心却控制不住的狂跳，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一样。自然垂放在桌面上的手也绷直了，手心儿里泛上点点潮湿。
但，心里隐隐的期盼还没形成火苗，就被秦泽接下来的话，一下子浇灭。
“哦，不急用，不过来了啊。那好，那你忙吧。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找我。”
秦泽简短的说完，利落的挂断电话，朝颜小念和顾西宸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啊，同事临时来了个电话。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咱们做的工作都是小众类型”，颜小念攥紧手指，面色无常的笑笑，轻轻咬了下下唇之后，暗暗的带起话题，状似无意的提起：“刚刚给您打电话的是您的同事？那也是做文物修复这一行的，是您的师兄或者师弟喽？”
“你说庭深啊”，秦泽不知道颜小念和陆庭深之间的过往，还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好奇，自然而然的回道：“严格说起来，他还真就不是我的师兄或者师弟。虽然现在确实在我师傅的工作室，不过只是暂时帮忙而已，并不是我们工作室的正式员工。”
“不是你们工作室的正式员工？”
“哦，我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儿容易引起歧义和误会。我说他不是我们工作室的正式员工，不是说他能力不够，达不到我们的标准，只能打杂，连名分都不配拥有的意思。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太厉害，太有能力了，我才这么说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们工作室的庙太小，容不下他那么大的一尊佛。这话完全是褒义，一点儿贬义的意思都没有，真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秦泽虽然是在夸陆庭深，可颜小念的心里，却奇异的涌出了一丝满足的感觉。
她捏捏指节，忍不住说道：“看来，秦先生您个人对这位陆先生非常认可了。”
她用了“陆”这个姓氏，这是秦泽之前并没有提到的。但是秦泽心思单纯，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对，反而是顾西宸迅速抬眸，若有所思的扫了颜小念一眼。
“何止是认可啊，简直可以说是膜拜了好么？”可能是因为真的很喜欢陆庭深这个人，秦泽的话一下子变多了，洋洋洒洒地：“而且，不只是我，就连我师傅和我的其他师兄、师弟也都非常喜欢他、认可他。他真的是位非常厉害的古陶瓷修复师，厉害到什么程度呢，最初在国外主导重点修复项目的时候，他才二十二岁，可谓年少成名。圣彼得堡东宫和大英博物馆这几年的古陶瓷修复工作，几乎全有他的手笔。他甚至还公开给外国那些洋人修复师授过课，做过演讲。不过，因为对外用的一直是Arthur这个名字，又常年在国外的原因，国内这边，倒是不怎么出名。再加上回国也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还没有正式接手什么工作，所以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
“没有正式接手工作……”颜小念敏锐的挖掘出这番话的关键点，眉眼一动，本能的要紧了嘴角：“您是说，他以后就要留在国内，正式在国内发展了吗？”
“这个我还真就不是很清楚，庭深也没说。”秦泽挠头：“你知道，像他这么有能力、有技术，又同时掌握几门外语，可以和外国人用专业术语自如沟通，一点儿代沟都没有的人才真的不多见。国外那些知名博物馆和大型文物修复工作室，都在花重金邀请他加入。跟他有过合作的一些研究所，也在竭力挽留他。相反，国内这边，即使有心想要重用他，待遇也方面，也还是差的很多。再加上，他之前一起工作的那些伙伴和同事，基本上都在国外。各种方面综合考虑，我觉得他留在上淮，留在国内发展的几率其实很小。”
“几率很小。”
颜小念重复着这句话，嘴里泛起星星点点的苦涩，鼻子也开始泛酸。
他们时隔六年才好不容易重遇，他却很快又要离开了吗？
“不过”，秦泽的话还没说完：“短期内，他肯定是待在国内的。上淮博物馆最近正在筹备一个新年企划，准备在明年元旦期间展出一些没有展出过的馆藏文物。这里面，就包括不少破损的、需要修复的古陶瓷。我师傅说，博物馆的林馆长已经通过他邀请庭深参加这个企划项目，庭深也已经答应了。明年元旦展出的话，他至少会在国内待到那个时候。至于以后会怎么样，那就得看他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了。”
秦泽这番话里，有不加掩饰的遗憾。
结合他对修复事业的热爱和对修复师工作待遇的苦恼，很容易就能理解他的想法。
不过，颜小念此刻的心思却并不单纯的集中在这个问题上。
秦泽说陆庭深会留到明年元旦，那也不过是半年的时间。
半年以后，会怎么样呢？
照陆庭深现在对她的态度来看，别说半年了，就算是一年、两年，恐怕也不会轻易消除对她的误会和偏见。
半年以后，时间到了，他是不是真的就要再次离开，毫无留恋？就算再也见不到她，再也不和她联系，也觉得毫不可惜？
一想到这些，颜小念的心就很疼，像是被人穿着细跟高跟鞋狠狠跺了几百脚。
千疮百孔，又碾压钝痛。
正在这个时候，包房的门被人敲开。服务生端着冒着热气的菜饭，走了进来。
熏鸡、剁椒鱼头、蒸龙虾……
各个味美鲜香，泛着诱人的香气，看得人食指大动。可是，颜小念一颗心却沉沉的，提不起精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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