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夜谈2
“墨斯玦你在做什么！”玄然终于趁着他手松了一下的时候推开她，脸上不知是因恼怒还是害羞，殷红一片。
墨斯玦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垂着胳膊站在那里，一双手紧紧握着，手背上青筋暴突。
玄然以为他生气了，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想我还是改日再来吧，婚约的事……请你仔细考虑考虑。”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发出“噗通”一声，玄然还没来得及转身，就看见一道黑影从他面前掠过。
“阁主！”身后传来焦急的呼喊声。
玄然转过身去，发现黑狐跪在地上，小心地正把头放在他膝盖上，从她这里看去，只能看到墨斯玦的侧脸。
苍白，毫无血色，令人心惊。
“七小姐，”黑狐抬头看着她，那双一直以来都是沉着稳重的眼中，此刻布满了红色，还有恳求，“求你，救救我们阁主。”
“为什么，”玄然看着他，眼中看不出情绪，声音平淡，“为什么就认准了我，你们阁主的晕倒，为什么要我来治？”
黑狐咬咬牙，看着昏迷的墨斯玦，低声说道：“其实，阁主之前说想让七小姐帮忙，就是想让七小姐帮忙治他的眼睛。”
玄然皱眉，“那他为何不直说？”
“这……我也不知，可能是阁主怕贸然说出这个请求会让七小姐感觉很唐突吧。”
玄然刚想说什么，忽然看见墨斯玦的的身子动了动，只见他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在黑狐的搀扶下站起身，声音里有些嘶哑。
“抱歉，吓到你了。”
“没……”玄然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堵在嗓子里，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墨斯玦，瞳孔紧缩，心跳越来越快，快的要冲出她的胸口。
死死盯着那张脸，玄然感觉自己差点窒息。
感觉到玄然的异常，墨斯玦狐疑地皱了皱眉，接着他想到了什么，抬手摸向自己的半张脸，感觉到那凸起的纹路，略微垂下头，声音少了些沙哑，却多了些怅然。
“很吓人吧，每次毒发的时候，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看着那张原本惊为天人的脸此刻却犹如厉鬼一般，半张脸爬满了黑色的纹路，从额头一直蔓延到脖颈处，还有一些被衣领挡住。
半面公子如玉，半面狰狞若魑。
两种极端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让人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可让玄然震惊的并不是那张脸，而是脸上的黑色纹路，那纹路虽然有些变化，可玄然却百分之百地肯定，墨斯玦的眼睛之所以失明，和前世那个男生是中了相同的毒。
毒发时毒素会在眼睛周围以黑色纹路的形式出现，唯一不同的是，前世那男生毒发时黑色纹路是布满了整张脸，而墨斯玦则是集中在半面脸上。
看着那张脸，玄然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看着一脸淡然的墨斯玦和满脸忧心忡忡的黑狐，眼神微微闪烁，声音却是冷了几分。
“抱歉，我无法治好你的眼睛。”
“七小姐……”黑狐没想到玄然拒绝的这般干脆，眼中陡然出现了冷光。
“就算你此刻杀了我，我也一样会拒绝。”玄然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在颤抖着。
“你在逃避什么？”墨斯玦忽然开口。
“我没有。”玄然皱眉。
“那你为什么拒绝？”墨斯玦的声音里多了些咄咄逼人的凌厉。
玄然被这语气逼的有些喘不过气，“因为我治不了。”
“你连试都没曾试过，又是如何得知你治不了？”墨斯玦说到着，声音微微透露着冷意，“还是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玄然身子一愣，呆呆地看着墨斯玦，微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该怎么说？说她前世曾遇见过中了同样毒的人？说她没能研制出解药？他会信吗？
说实话，她自己都不想相信那个没能救回那个男孩的事实。
对于曾经对那个男孩的冷漠相待，是她至今都难以启齿的悔恨。
那么阳光的一个人，愿意给她温暖拥抱的一个人，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面对墨斯玦，她退怯了。
垂下头，玄然并没有生气，只是声音淡淡。
“对，我就是没有自信，所以请靖王殿下另请高明吧。”
说完，玄然转身就要离开。
“玄翼，清雅。”墨斯玦缓缓吐出这两个名字。
玄然的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身。
墨斯玦声音低缓，让玄然想到月光中塞纳河畔的小提琴，让人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如果你帮我，我就告诉你可以找到他们的线索。”
玄然咬着嘴唇，沉默了。
“我会给你药方。”墨斯玦示意黑狐先退下，院子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
“药方？”玄然终于转过身，看着墨斯玦，布满黑纹的半面脸暴露在月光中，让她不由得侧开了目光。
“我身上所中之毒，名为黑蛊毒，会压制人的灵根，使人双目失明，而解此毒的唯一办法，就是以毒制毒。我知道你毒术高明，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帮我炼制出这种毒药。”
墨斯玦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牛皮纸。
玄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纸，草草看了一下上面的字。
“九回丹？”玄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是一种圣级毒药。”墨斯玦说道。
“圣级？”玄然虽然现在已经可以炼制出这个大路上高级毒药，但是圣级丹药苦于寻不到药方，随意一直没有机会炼制，眼下手里就有了一张，虽然只是大致扫了一眼，但是玄然心中清楚，这必定是个详尽的药方。
玄然并没有立刻给墨斯玦答复，墨斯玦也不急，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良久，玄然握着药方的手紧了一下，才开口。
“给我一个月时间。”
墨斯玦脸上展开了笑容，似乎连着那狰狞的黑纹都淡了些，玄然在他本无波澜的灰眸中看到了划过的欣喜。
那是由衷的欣喜。
“好。”
玄然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闷：“你早些休息，待我炼制好了再来找你。”
“不必，”墨斯玦摇摇头，“若是想要找到你关于你父母的消息，就去天玑学院，三日后便是天玑学院的入学测试，回去好好准备准备，至于该怎么做，我想你这个狡猾的小狐狸，应该不需我多说了。”
“去天玑学院？”玄然皱眉，“我去哪里……找人吗？”
墨斯玦勾起了嘴角，看吧，他就知道这是一只玲珑剔透的小狐狸。
“对，你去找……邓天宇。”
玄然带着药方离开的时候，心中满是惊诧，邓天宇？墨斯玦居然会知道邓天宇？
满腹心事的玄然没有注意到，她刚跃上靖王府的屋顶，墨斯玦就倒了下去，脸色更加苍白一分，嘴角溢出的黑红色血看的人触目惊心。
“阁主……”黑狐扶住他，眼中充满了担忧，心中则是纠结着，真该把阁主的命交到那个小丫头的手里吗？
“九黎……”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墨斯玦的口中溢出，可惜没有人听见。
玄然刚回到玄家进了房间，黑麟就扑上来。
“小玄儿！你有没有事！”它虽没在玄然身边，却清楚地感觉到了玄然情绪的波动，尤其是有一段时间那浓重的化不开的忧伤，让黑麟差一点就杀到了靖王府。
“没事，”玄然摇摇头，摸了摸它的头，心知自己的情绪变化躲不开它，“只是想起了莫凉。”
莫凉，前世那个男孩的名字。这也是玄然对于他所知的唯一。
莫凉莫凉，莫让心凉。
那么阳光乐观的一个男孩，还真是人如其名。
只可惜他死后玄然连块墓碑都没来得及帮他立。
黑麟没再追问下去在靖王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是用自己软软的猫垫拍了拍玄然的手以示安慰。
玄然笑了笑，“好了，不想这件事了，”她看向斜靠在桌子上的邪月，“月叔，你知不知道黑蛊毒？”
“黑蛊毒？”邪月想了一会，挑眉道：“这玩意还真是许久没有听人提起了，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你对这个毒了解的多吗？”
“这个嘛……当年这毒还真是猖狂了很久呢，据说是从魔族流出来的……我想想……嗯，黑蛊毒，说是毒，其实是一条被九种毒物喂养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蛊虫，通体黝黑，若是在孩童两岁前放入其体内，则会寄宿在孩童的灵识中，不断蚕食着灵力，并释放出毒素，让人双目失明，呈灰色，蛊虫在人体内待足二十年后，便会把宿主的经脉骨骼全部吞噬，然后破体而出，而这种蛊虫一旦入体，就几乎无法再将其取出，除非有一种毒性猛烈的丹药作引，把蛊虫引出来……嗯，等等！灰色眼睛？”邪月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玄然，“那个靖王墨斯玦……”
玄然没有说话，心中却对这毒越来越感到心惊，吞噬经脉骨骼、破体而出、蚕食灵力……哪怕只有其中一个放在一个高级灵王这等强者身上都是难以忍受的，墨斯玦他从小便忍受这种痛苦，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每天都活在这种痛苦之中，他又是如何做到这般对万事都一副云淡风轻态度的？
想起莫凉，玄然心中再也没有了犹豫。
墨斯玦的毒，她一定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