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一个熟悉而关切的声音。
陈默挣扎着抬起头，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是林雨在担心地看着他，就吃力地抬起手摆了摆，示意没事，但还没示意完，手就无力地垂下来，人也瘫倒在靠背上。
林雨没吭声，从兜里拿出来一方雪白的手帕，摊开来给他擦汗。手帕不是常见的丝绸，是厚实的绒棉，上面散着奇异的药香，擦过的皮肤感觉温润绵延的清凉，因剧痛暴起的青筋慢慢消下去。擦完脸，林雨探手到他的后颈，轻轻地擦几下，然后将手帕整个摊开，反向折起，放到陈默手中，对他轻声道：“待会好点了你自己再擦一遍。”
陈默此刻不是好点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是好了很多很多了！捏着那方神奇的手帕，嗅着那奇异的药香，陈默闭着眼，感受着头部的剧痛缓缓消除。原本平静的意识海洋此刻巨浪滔天，缓缓减轻的剧痛就如潮水渐渐消退时的海浪，力道渐弱，但拍打在礁石上，仍然足以激起冲天的浪花和漫天的水雾。这无数飞溅的水珠和飘飞的水雾，组成了陈默意识海洋上空破不开挥不去的阴霾。
黑暗迅速笼罩了这个依旧奔腾不息的世界。
林雨冷静地看着几乎是立即陷入了昏迷的陈默，眉尖微處，清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的不安。她从陈默手中取出手帕，仔细地重新给他擦了一遍脸。车子拐了个小弯，陈默往她这边一倒，头轻轻地枕在她的肩膀上。她略有点紧张地四下看看，还好昨晚貌似实习生们休息状况都不佳，这会都在车上补觉。
车子走了没一会，田园山庄已经可以远远看到了。林雨从另一个兜里掏出来另一方白色手帕，放到陈默鼻子前一会，就重新收回兜里。片刻，陈默居然睁开眼睛，悠悠醒来。
“好睡。”林雨看着窗外的青山，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头枕在她肩膀上。
陈默有点舍不得将头从她肩膀抬起来，直到她不安地动了动，才抬起来了，讪讪道：“确实好睡。”讪讪完了看着她的侧脸，眼神复杂而尖锐。
“看我干什么，下车了。”林雨没敢看他的眼睛。
实习生下了车，宛如昨天早上的重演，一路来到昨天的训练场地，教官们已经带着邪恶的笑容，在空地上等着了。为了促进消化，活动活动睡的舒服过于懒散的筋骨，实习生们在教官的指挥下进行了长达十几分钟的热身运动，什么头部运动啦、扩胸运动啦、伸展运动啦、环膝运动啦、深蹲啦，等等等等，最后还来了个压轴的蛙跳，跳完之后，还能精神抖擞地站在场上的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休息片刻后，早上的第一个项目是蜘蛛电网，在两根树之间有横七竖八的绳子交织成的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一个个网格，要把所有人从这边转移到那边，网格的数量是有限的，而且碰到绳子，该网格就封闭。很明显，这样的规则设计，跟智商也没什么关系，除了转移过程中亲密的肢体接触，和整个人被托在空中将自己放心地交给团队能起到一点促进团队合作的效果，其他就真没什么了。宣布完规则，二十分钟商量时间，开始计时。
第四队队长还是那句话：“亲们，规则如此，肿么办是好？”
七嘴八舌，各种馊的没馊的主意都出来了。
彭森强：“陈泰名你那么瘦，我们抬起来直接从最高那个小孔中扔过去。”
陈泰名：“……”
林伟璇：“莫丽萍身材最娇小，这个小洞非你莫属。”
莫丽萍：“……”
李瑶瑶：“明显我们得把下面的大洞留给第一个和最后一个过去的人，还得考虑说前期和后期两边人力明显不均衡的，中间的时候要把上面的所有洞都用完。”
成水华：“dota么，还前期后期。我数了一下，我们只消碰到两次绳子，就过不完了，错误只能犯一次！”
陈默（看着舒芷涵）：“……”
舒芷涵（看着陈默）：“……”
队长：“我觉得瑶瑶童鞋说得挺在理的，先过哪个再过哪个，先过谁再过谁，最后过谁，得先规划好。”队长发话，那当然没有意见，围绕着顺序问题比划一通，第四小队的方案就算是定下来了。然而，纸上谈兵说得很好，实际操作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先送过去的两位帅锅太过斯文，不够孔武有力，结果导致第三个过去的女生小腿碰到了绳子，一个洞口就这么早早地封闭了。其后随着对面人数的增加，渐渐步入正轨，不多时轮到陈默，给他安排的是最高那排的一个小洞口，两面只有四五个男生够得上撑起他。
陈默仰着脸，身体绷直，任由三个男生将他高高抬起，伸向那个高高的小洞口。身高不够的人都在下面伸出手，组成一个紧密的防护垫，陈默知道他即使直接摔下去，也不会有一点事，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如果直接这么摔到地面，奇妙的人生，是不是就此终结，死亡之后的世界，是另一次没有尽头的沉睡，还是连尽头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伴随着胡思乱想，他缓慢地进入了早上让他头痛欲裂的梦中的视角，整个小队抬着他通过那个小空洞的场面尽收眼底，不是挨个从左到右查看这个场景，而是同时查看所有的一切！
同时查看里面的每一个人，查看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查看他们的表情，可以细微到每个人的衣领是否洗得干净，甚至分析一下他们身上的细节能体现出来的另外的东西！
一个神奇的视角，上帝的视角。
这个视角持续的时间和早上一样，不长，就刹那间，但这次没有引发剧烈头痛——轻微头痛是免不了的——头痛的程度还在陈默的控制范围内。陈默利用这个视角将自己周身360度扫描了一遍，发现裤脚下垂，最容易碰到绳子，所以过洞的时候他刻意将脚往上抬了抬，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关。
被放下来，陈默发现林雨在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罕见地凝重：“你刚才头痛又犯了？”
“是啊，年纪轻轻的偏头痛，烦死了，时不时来一下。”陈默叹口气，表情跟说话的内容十分相符。
“不是偏头痛，是用脑过度，导致的脑细胞死亡！”红唇微启，声音温婉，说话的内容却有点让人悚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