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是个孝顺的孩子，这点，林秀芝心里早就清楚了。
林秀芝的眼神落到顾良身上的时候，柔和又慈爱，此时看顾良的眼神，甚至带着些贪婪。
她目光紧紧的盯着顾良。
像是想把顾良的身影深深的刻在自己的心里。
顾良正在给顾俢换纸尿裤。
这一个月以来，他已经从摸不着头脑变成了现在的娴熟。
不到一分钟，顾俢的屁股被洗干净，擦上护臀霜，然后穿上纸尿裤。
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又给顾俢洗了脸，擦了面霜。
把胶管插到豆浆里，又细心的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的时候。
才放到顾俢的手里。
林秀芝含笑的看着顾良做的这一切。
顾良回头，“妈，你吃饱了吗？”
林秀芝点点头，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胃口，也没有吃上几口。
她能感觉的到自己全身酸软无力。手背上的皮肤更加粗糙，青筋凸起如钻出地皮的树根。
林秀芝有些心虚的将手藏到被子下面。
其实顾良到底不如女人细心，他并没有发现林秀芝故意躲藏。
顾俢吃完了一个包子，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林秀芝找了个理由，让顾良带着顾俢出去玩。
顾良不放心林秀芝，没有立刻答应。
倒是顾俢精的很，听懂林秀芝的话，但有了昨天的教训，他瘪了瘪嘴巴。
到底也没有哭，只是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顾良。
林秀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看孩子那样子多可怜啊！你带他出去玩玩吧！我一个人在这里没事，要真有什么事，我马上给你打电话！这不，医院里还有那么多的医生护士呢！”
顾良看了看林秀芝，又看了看顾俢。
最终还是向顾俢妥协了。
等到顾良带着顾俢走远了。
林秀芝开始翻身下床，腰背处不能过多的用力。
上一次的疼痛给了林秀芝上了一课。
林秀芝便拿手撑在床上，一下一下的往外面挪。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耗费了林秀芝全身大半力气。
林秀芝穿上鞋子，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在呼气成雾的天里，穿着单薄病号服的林秀芝竟然还出了许多的汗。
林秀芝坐字在床边，大声的喘着粗气。
然后拿过枕头，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张卡来。
拿在手心里翻看了好一会，林秀芝想了想，又拿起一边的羽绒服，拉开羽绒服贴身的内袋，把那张银行卡放了进去。
休息了好一会，才披上羽绒服往外面走去。
医院的走廊长且冷，偶尔遇上一两个脸色漠然的病人。
林秀芝的背上一阵冷又是一阵热。
像是感冒了一样。
林秀芝伸手摸摸，体温正常啊！怎么会这样虚脱无力呢？
背上的凸出的骨头刺痛了林秀芝的手心。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自己这才病了几天啊！就瘦得这样厉害了？
林秀芝苦笑了一下，身体顿了一下，随即脚步坚定的朝诊室走去。
林秀芝神色拘谨的坐在医生的面前。
医生先是尽职尽责的询问了林秀芝的身体状况如何。
又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然后才问道，林秀芝的家属什么时候把手术费用交一下？
毕竟，这是台大手术，而且用料和用时都极长。
林秀芝从口袋里摸出那张银行卡。
“医生，我现在就是来交手术费的。”
医生抬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
“哦，那好，那你们是选择哪一种手术呢？”
林秀芝脸上露出一丝虚浮的笑意，“我们商量好了，就选那种十万的。”
哪怕是藏在镜片后的眼镜也能看得出林秀芝脸上的笑有多勉强。
“其实，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我们还是建议你选择进口的，这样对你更好。”
林秀芝摇了摇头，目光却坚定，“我家里的人都商量好了，我们就选择十万的。”
林秀芝的神情难免不会让人想多了，“我们医生也是为了你们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一切为了钱！我们也是为了你们的身体和健康做出的最好的建议。要是发生了排斥的现象，你现在的钱就是白花了。”
林秀芝点头，然后头就垂了下来。露出花白的发顶。
医生叹了口气恻隐之心一动，“你有没有买一些商业保，或者医保这些的保险？要是有保险的话，手术的费用和后续的医疗费用有一些是可以报销的！”
林秀芝沉默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头依然垂的很低，像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脆弱。
医生倒在椅子后背上，眼里满是爱莫能助。
随即手在林秀芝的病历本上“唰唰”的写动着。
“来，签个字吧！”医生将病历本转了一下，放在林秀芝的面前。
林秀芝拿起桌子的笔。
其实医生的字体大多是龙飞凤舞的，要看清需要一定的耐心。
林秀芝读书不多，有几十年没有再拿起笔写字。
而现在，她却要拿起笔来像签生死状一样签下自己的名字。
林秀芝的手有些颤抖，手心里满是汗水。
摸着笔的那几根手指像是突然脱力了一样，怎么也用不起劲。
医生非常好心的解释道，“在这里签一个字就行了，表示是你自己要选择十万的手术的！”
林秀芝的手落在医生指尖指着的地方，弯弯扭扭写下了一个“木”字。
“是不是你们家里人还没商量好？要不叫你儿子或者女儿来吧！”
“不不不！”林秀芝急忙摇手，“我们家里人都已经商量好了。”
林秀芝换了个手拿笔，在病号服上把手心里的汗水擦干净。
然后深吸一口气，在病历本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犹如经历了一场大战，林秀芝的腿有些发软。
她背着顾良选择了便宜的手术，但是心里却并不后悔。
其实，早在一开始，林秀芝在心里就打定了选择便宜手术的主意。
只是想看看顾良和顾安图的态度。
顾良并没有让她失望，有这样一个孝顺的儿子，林秀芝只觉得自己哪怕是喝下毒药心里也是甜的。
而顾安图，他又让自己失望了。
一如很久以前，自己抱着还在襁褓中顾莉，耳边是呼啸的风，眼前是越来越沉的夜，手脚都冷的缩成了一团。顾安图却还是在外面打牌，还是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