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县里的鸡刚刚打鸣，早早的就有人出来，道路两旁的店铺开门时间很早，不过一个时辰街边便摆满了各种摊子，小贩们卖力的吆喝声和行人的还价声伴着清晨一缕清爽的空气从窗外传来。
愚蛊见这位叫做汤姆的男孩微微侧耳亲听，眼神里是掩盖不住的震惊，想起‘活神’只在夜晚行动，心下也有了揣测。
在座的几人中，唯有陆小凤最耐不住性子，他是第一个发问的人。
“那活神果真在此？”盯着愚蛊身边空空如也的位置，陆小凤问道。
“这是汤姆，不叫活神。”愚蛊介绍道，“他来自...另一个世界。”来自现代社会1931年的伦敦。
“另一个世界，这世上难道真有仙魔人之分？”花满楼轻声问。
“不，在那边他也只是普通人。”虽然他身上可能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小秘密，愚蛊注意到系统任务提示里的‘魔法’技能，这也许就是与小汤姆相关的力量体系，“什么呼风唤雨起死回生大概是县民们夸大的说法。”他的说法让汤姆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他非常厌恶别人将他当做普通人，他是不同的。
“即使如此也足够令人称奇。”陆小凤笑道，随后他又问，“那关于这‘活神’吃人的说法，这位叫糖木的孩子可有什么线索？”
“是汤姆。”愚蛊好笑的看着身边男孩在陆小凤叫错自己名字时阴沉的脸色，向着陆小凤纠正道。
“看来你们这里的人口音也不轻。”小汤姆扯扯嘴皮说道。
[真是个记仇的孩子。]愚蛊心想。
“那么，汤姆，你知道县里关于孩子和妇女失踪的事情吗？”愚蛊重提了一遍陆小凤的问题。
汤姆的眼睫毛动了动，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你要问多少问题才将那东西还我？”
“现在主动权在我手上，你回答也许能拿到，不回答我也有其他方法让你回答。”愚蛊很快进入了父亲的角色，他趁机教育道，“在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对方的底线，是一种，恩，像你说的‘很蠢’。”
汤姆的脸色更加难看，显然不认为自己应该被这个小男孩教训，可他现在受制于人，这里的人虽看不到但里面有那个昨日险些杀死他的人在，汤姆聪明的没有反驳，眼里的恶意也只是一闪而过，便乖乖地回答之前的问题，“他们失踪与我无关，至于线索你们为什么不问问这里的掌柜？”
愚蛊重复了一遍汤姆的话，陆小凤等人不仅看不到汤姆，也听不到汤姆的声音。
“徐掌柜果然知道点什么。”陆小凤叹了口气，说，“可惜他已经死了。”
“他死了？！”汤姆瞪大了眼睛，自己不过被科尔夫人关了三天禁闭，那个总为自己准备食物的老先生怎么会也死了？
“是的，就在几日前，他告诉陆小凤你不是凶手，再要说出真/相之时被人灭了口。”愚蛊一直都在观察汤姆的神情变化，他的表情虽极力掩饰，却也能看出这孩子现在的感受并不太好，“就像之前一直坚持说你没有作恶的白掌柜一样。”
听到白掌柜，汤姆放在大/腿上的手握紧了些，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从杨大郎到白掌柜再到徐掌柜的死让他意识到那些人想要除掉他身边肯为他说话的人，这些人都是在他不能到这边的白天被杀，很明显凶手有意避开他。
“和我熟悉的有五户人。”汤姆突然说，“都是从两年前与我关系变的亲近，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单独为我准备饭菜，也会为我留下一些识字用的书籍。”
愚蛊也同步进行着翻译。
“是哪五户人家？”陆小凤追问道。
“杨家，白掌柜，徐掌柜，林家，陈家。”汤姆想了想，补充道，“但陈家我只和陈炎阳熟悉。”
“五户人已经死了三个。”叶孤城道，“有多少人知道和你这几户人家关系亲近？”
“应该不少。”汤姆说。
“你可知道他们为何会想要除掉你身边的人？”陆小凤问道。
“大概因为我曾经杀过他们的人，想要警告我不要插手。”汤姆回答。
“你杀过他们的人？”
“我听到婴儿的哭声，那户人家我也去过几次，那孩子晚上很少啼哭，所以我去看了眼。”汤姆的话让愚蛊有些意外，没想到还是一个挺知恩图报的孩子，“发现那户人家地上有血迹，婴儿啼哭的方向还有一把刀浮在空中，于是我便浮...拿起了石头砸向对方，然后敲了隔壁住户的门。隔了两天从丽娘那里听到，那块石头正好砸在对方的脑袋上，当时就一命呜呼。”
“我不认为仅仅因为这个对方就不惜接二连三的杀人，引起骚乱，这样只会让其他的人更加戒备，官府也会继续追查下去。”陆小凤摇摇头，说道，“你可曾从徐掌柜那里听到些什么？”
“他说让我注意林家和陈家人。”汤姆说完，看了眼愚蛊见他还没打算将东西还给自己，不悦的垂下眼睑，闷声说道，“其他的你们问我，我也不知道。”
“他说除了这些，其他的都不清楚。”愚蛊说道。
陆小凤沉默下来，他不明白徐掌柜为何会让‘活神’注意陈、林两家，他到底发现了些什么，若是真的发现问题为何不是让‘活神’远离他们，而是‘注意’他们？
“西门庄主。”愚蛊忽视掉汤姆时不时投注到他身上的视线，转而看向西门吹雪，“能否告诉我让你将虫笛交给我的是何人？”
“我也好奇，这世上谁能使唤得动西门吹雪。”陆小凤看着西门吹雪，他这个朋友的性格可比那雪山上的冰还要冷上几分，谁能说动他千里迢迢赶来这禹安县，就为了送一样东西。
“一个白衣男子。”西门吹雪言道，“他与我做了个约定。”
“什么样的约定？”陆小凤追问。
“若是我输与他便帮他做一件事。”西门吹雪的话一出。连叶孤城也有所动容，西门吹雪的意思便是他输与了这人，本以为这世上西门吹雪已是这世间难得的敌手，如今却有一人比西门吹雪更胜一筹！
“比剑？”叶孤城确认道。
“比剑。”西门吹雪回道。
众人沉默一会儿，陆小凤又问，“你还未说他输，又要做些什么？”
“自然是交出性命。”西门吹雪理所当然的道。
花满楼听闻皱眉，他虽不喜西门吹雪将人命视为路边草屑的语气，却也未多说什么。
“白衣男子...”愚蛊很快联想到在集市遇见的那位白衣人，“我或许见过。”
“何时？”叶孤城问道。
“昨日集市，那男子对我说刁羽翼让他带他向我问好。”
“刁羽翼，是之前那位站在你身边的孩童？”花满楼记性很好，只要是听过的声音很少忘记。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并未发言。
“是的。”愚蛊点头道。坐在他身边的汤姆安静的听他们说话，并没有因为话题与自己无关而离开，即便不喜欢这个男孩，可在看不到任何人的世界里唯独有一个人你能看到摸/到碰到难免还是想要和他待在一起。
“我会派人下去，消息不日传来。”叶孤城说道。愚蛊心知叶孤城想要他心安，当下感激的笑了下。看着他的笑容，叶孤城的表情柔和了些。
叶孤城不在乎很多人很多事，却唯独无法放下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人。
***
陈家历代经商，家业虽不能和一些大家相比，可在这禹安县却是实打实的大富人家。家主陈炎阳如今五十有六，膝下育有两子一女，在历来一脉单传的陈家算是子嗣较多的。
陈炎阳虽有着商人唯利是图的脾性，可为人还算厚道，在前几年闹饥荒的时候也没有故意抬高粮价，在县里名声不错。上了年纪之后，他的部分生意下放给了两个儿子打理，自己在家养养花草逗逗鸟，生活倒是惬意。
“老爷，妾身给您炖了点补汤。”陈炎阳的妾室禹氏一袭淡红色的裙衣，步伐妖/娆的走进了院子，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丫鬟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禹氏虽已年过二七但保养得当，依旧风韵犹存，一双媚眼和巧嘴将陈炎阳勾的死死地，这么多年硬是除了她之外未曾再纳过妾。
“你有心了。”年纪大了越加注意保养身体的陈炎阳每日都依照大夫的话用药材和食材滋补身体，他本就心宽体胖，如今被补得跟更是油光满面。
“老爷哪里的话，不对老爷有心还能对谁有心，妾身可是日日盼着老爷长命百岁，生龙活虎呢。”禹氏来到陈炎阳身边，将丫鬟托盘里的碗端了起来，“趁热喝吧，一会儿凉了药效也淡了。”
陈炎阳对禹氏的服帖很是满意，接过汤碗很快喝了个干净，这汤炖的时间够久，很是入味。
“老爷，听说括儿又和林家那小子在门口吵了起来。”禹氏依靠着陈炎阳轻声说，“林家那孩子隔三差五来咱们家闹腾也不是个事啊。”
陈炎阳逗鸟的手指一顿，没有说话。
“要不改明儿让雄儿拖点关系让人上林家一趟？也省的他们认为我们陈家是个好欺负的。”禹氏小心的看着陈炎阳的脸色，提议道。
“...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家那孩子不去理会，闹几天他就消停了。”陈炎阳沉默片刻说道。
“还是老爷心善，那妾身也去劝劝括儿莫要与那林家小子在吵闹，有失/身份。”见陈炎阳表态，禹氏也顺着说道。
“还是你贴心，知道该做什么，如果她也像你一样...罢了，都已经过去了，便也不再提了。”想起自己的发妻，陈炎阳叹了口气。
“老爷别想这些糟心的事，这天冷咱们还是进屋吧，雄儿这次回来可给您这个爹带了不少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