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妮由衷赞道，这些东西，应该都能卖钱吧？
“嗨，啥能干不能干的，这些小玩意儿也就闲来无事消磨工夫，也省得家里花钱去买！”大壮道。
他更想的，是自己不瘸，能双腿健步如飞，接替爹的担子，挑起老沈家田里地里的主劳力。
可惜，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永不可能实现了！
大壮闷头整理茅草，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气氛也有点低沉。
沈春妮垂了垂眼，在心里整理了一下思绪，也组织了一下语言。
“哥，妹子过来，是有两句掏心窝子的话，想要跟哥你说说。要是说的不好，你得包容我，莫跟我急。成不？”沈春妮轻声问道。
大壮手里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来，一脸的诧异，也一脸的认真。
“啥话？你说来哥听听。”
“哥，我想分家，另起炉灶！”
“啥？”
大壮一惊，差点从凳子上滑下来，还好沈春妮一把扶住。
沈春妮满头黑线。
“哥，刚就让你莫要太吃惊，我就是不想吓到娘，才先来跟你这合计合计，你得稳住啊！”
“不是哥稳不住，实在是……是妹子你这话，太、太……”
“太啥？”沈春妮问，“太大逆不道？”
大壮不啃声了。
沈春妮也不说话了。
没错，这里是古代，古代人的观念，百善孝为先。
一大家子，都讲究几世同堂，儿孙们全都围拢在老人家的脚边，共享天伦，共同侍奉长者。
父母在，不远游。何况，分家呢？
“妹儿啊，咱爷奶都健在，咱爷一辈子的心愿就是一大家子在一块，喝粥也是甜的。大伯二伯他们每一房都这么过的，你、你咋突然想要另起炉灶呢？”
大壮满肚子的疑惑，压低了声追问沈春妮。
“哥，你觉着，咱这样跟老沈家大家伙儿窝在一口锅里吃饭，做事，有劲头不？有希望不？过的乐呵不？当真兄友弟恭，长辈慈爱不？”
沈春妮没有正面回答大壮的话，转而反问起他。
大壮愣了下，“我、我还真没想过那么多，每天天一亮睁开眼，就跟着大家伙儿一起下地干活，吃饭就去饭堂，天黑了就上床歇息……”
“哥，这种随波逐流，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日子，有意思不？有盼头不？”沈春妮又问。
大壮迷惑了。
“盼头？”
啥是盼头？他还真没好好琢磨过！
“哥，你是不是想问，啥是盼头？”
沈春妮就像能看穿大壮心里想的，微微一笑着道：“盼头，可大可小，可以是虚无的，也可以是有具体形态的。”
“想要吃一顿白米饭，吃几块红烧肉，这是盼头。”
“想换一床新被褥，想给娘和妹妹们扯两身新衣裳，这也是盼头。”
“想上学，想考功名，将来光宗耀祖。想要娶自己心仪的姑娘，生大胖小子，这些全都是盼头！”
“每个人，都该有自个的盼头。”
“爷想要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奶想要媳妇们听话勤快。大堂哥想要考中秀才，将来中举，四叔想要偷懒卖坏，这些都是盼头。”
“哥，你的盼头，又是啥？”
沈春妮睁着一双黑漆明亮的眼睛，静静看着眼前一脸迷茫的大壮，清声问他。
仿佛被面前妹妹那双异样明亮的眼睛蛊惑了，大壮喃喃道：“我、我想要让娘和妹妹们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想要让娘不那么辛苦，想要护着妹妹们不被人欺负……”
“哥，那你觉着，咱这样跟他们绑在一个屋檐底下，一口大锅吃饭，手里半文钱都没有。你能为娘，为我们姐妹做啥？”
沈春妮谆谆善诱，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恶毒的女巫，把这么纯良憨厚的少年，一步步往设好的陷阱里引。
“我们饿肚子了，哥哥你敢去灶房给我们弄点吃的来不？不能！”
“娘起早贪黑操持一大家子的吃食，浆洗一家人的衣服，还要时不时被人挑刺儿，使绊子，哥你能站出来护不？能让咱娘睡一个早上的懒觉不？不能！”
“啥都不能，啥都做不了，咱还有啥盼头？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人生能有啥指望？”
“我、我好没用！”大壮突然抬起双手，作势要抱住脑袋。
沈春妮一把拽住他的双手，不给他机会做出这种逃避的姿势。
“哥，只要分家了，咱另起炉灶，咱就可以当家做主！”
“你想过的，你不敢去想的，咱都能凭着自己的双手，一一去实现！去兑现！”
“哥，你相信你妹子，也相信你自己，相信咱一定能过上想要的好日子！就看你，敢不敢陪着妹子迈出这一步！”
“妹儿……”
大壮缓缓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沈春妮。
沈春妮勾唇，神情明明一片柔和，可是，那眼神中的坚毅和自信，让大壮狠狠心颤了下！
“妹儿，哥想过那样的日子，哥老早就不想受这份窝囊气了！”
大壮沉声道，双手握紧了拳头。
“当初爹在世那会子，咱三房就一直是最逆来顺受的。爹娘做的比谁都多，爷奶却从不偏袒！”
大壮一字一句，把从前憋闷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说给沈春妮听。
“自打咱爹病倒之后，咱在这大家庭里，就更不被待见。被人呼来喝去！”
“我即便是孙儿，那又当如何？我是个瘸子，担当不了田间地头的主劳力，他们看我的眼神，我懂！”
“现如今爹去了，莫说在家里人眼中，在村里人眼中，都觉着是老沈家在养着我们三房一拨吃闲饭的！我不想受这个窝囊气，我想要自力更生！”
“哥，说得好！有志气！”
沈春妮大赞！
“哥，只有分家了，咱才能自力更生，赚多赚少，咱图个说了算！”
“分家，必须分！”
大壮抬起头来，少年眼中的迷惑，畏惧，一层层褪去。
“我等会就去跟爷奶那里说去！”
“呃……”
沈春妮愕了下，没想到自己这个哥哥，被自己做通了思想工作后，反应这般狂热！
“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沈春妮道：“这家，咱是必定要分的，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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