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春妮无意中看到她的时候，她刚好也抬眼看了一眼沈春妮，裂开嘴，露出一口的黄板牙。
那妇人的笑容，怯怯的，又带着讨好的意味。
她是……？
沈春妮的脑海中，浮出一个有点模糊的面孔来。
“妮儿啊，赶忙儿跟你大妈打个手势，让她甭再给大锅添柴禾了，饭开了，再添就得焦糊了！”
孙氏的声音传进沈春妮的耳中。
沈春妮回过神来，她记起来了，眼前这个妇人，是自己的大妈，老沈家的大房媳妇金氏！
“大妈……”
沈春妮轻轻拍了拍金氏的手臂，金氏愣了下，扭过头来一脸迷茫的看着沈春妮。
沈春妮微微一笑，挥舞着手臂朝金氏比划了几下，又指了指金氏伺候的那口灶。
金氏像是明白了啥，忙地将抱在怀里的烧火棍捅进灶口，在里面一通鼓捣，火势压了下去。
金氏扭过头来，朝沈春妮咧了咧嘴，像是在感激她。
沈春妮没啃声，转过头来继续往外面的小灶里面塞柴禾。
她知道，就算她喊破了嗓子，金氏也听不见。
大妈金氏，是个聋哑人，因为没法儿跟人沟通，又有些笨手笨脚，这些年她在老沈家，没有半点地位。
沈春妮不清楚身为聋哑人的金氏，是如何进了老沈家的门做媳妇的。
沈春妮只知道，金氏虽愚笨，不被待见，但她肚皮却很争气。
一口气给大伯生了四个儿子。
也是应了那句话，老天爷给你关了一扇门，或许会给你推开一扇窗。
天无绝人之路！
沈春妮根据着孙氏锅里的动静，灵活控制着灶里的火势。
孙氏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抬眼瞅了眼灶口的二闺女沈春妮，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莴笋很快就要出锅了。
孙氏拿来两只土陶碗，从两口锅中间的瓦罐里，舀了些热水烫了下，然后才开始装菜。
沈春妮暗暗点头，庄户人家皮实，粗糙，通常甭管生冷抓起来就吃。
能做到像娘亲孙氏这样，还晓得用热水烫下杀菌消毒的妇人，不多见。
沈春妮打量了一眼被孙氏装到两只土陶碗里的莴笋，有点不解。
“娘，这莴笋的份量，装在一只大碗里面不就成了嘛，为啥要搞两只碗来装？”
孙氏愣了下，看了眼一脸迷惑的沈春妮，突然想起闺女才刚清醒，怕是对从前老沈家的很多规矩不懂。
孙氏刚要解释，一旁的沈春花顺手一捞，捻了一片莴笋扔进自己嘴里，一边咀嚼着还抽空朝沈春妮这嗤笑了一声。
“二姐，村里人都说你清醒了不傻了，我咋听你说话更傻气了咧？”沈春花把莴苣吞到肚子里，撇了撇嘴道，“咱家吃饭是分男女两桌的，莴笋不装两碗，咋吃？你真傻！”
沈春妮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
沈春妮撩起眼皮子扫了眼沈春花，淡淡道：“我从前脑子不清醒，哪一次吃饭是来饭堂的？都是咱娘端着送去我那屋。纵然不晓得这规矩，也不稀奇。倒是你这个清醒人，去饭堂吃饭好几年了都记不住饭堂里有没有我，我看你才是真傻，几年的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云儿，我说的对不对？”
“二姐说的对，二姐不傻，三姐才是真傻！”
沈春云立马为沈春妮摇旗呐喊。
沈春花气得狠狠瞪了眼沈春云：“老四你瞎起个啥哄？皮痒了吧？”
“哼，我皮不痒，三姐要再敢打我，我让二姐揍你！”沈春云毫不示弱的还击回去。
沈春花气得抡起了巴掌就要来打沈春云，沈春云像只小兔子一样躲到了沈春妮身后，朝沈春花做鬼脸：“来呀来呀，你来打我呀！”
沈春妮则非常配合的抬起了手里火红的烧火棍，朝追过来的沈春花挥了几下。
沈春花想起自己上昼被沈春妮打的那一巴掌，有点怂了。
脚下不敢再往前挪，扁着嘴儿跟正在切菜的孙氏那告状：“娘，你都瞅见了吧？她们两个合伙儿欺负我，二姐还要拿烧火棍打我！”
孙氏正忙着切菜，脑子里盘算的都是菜的事儿，对于几个闺女的打打闹闹压根就不放心上。
“她们跟你闹着玩呢！”
一句话，敷衍过去了。
沈春花气得鼓着腮帮子，瞪着沈春妮和沈春云：“你敢打我，回头我跟爷奶那告状去！”
沈春妮勾起唇角：“三妹放心，我才不打你呢，我呀，就用这烧红的棍子在你裤子上烫个洞来，回头让你出门光着腚儿，多凉快呀！”
“哈哈哈……三姐光着腚儿！”沈春云也捧腹大笑起来。
“一对傻子，你们要敢烫我裤子，我就去爷奶那告状，说你们毁坏家里的衣物，让奶罚你们！”沈春花气哼哼道。
“那你去告呗，咱俩一块去，某人偷吃了莴笋，我也去抖出来！”沈春妮笑嘻嘻道。
“你……哼！”沈春花气得直磨牙。
“去呀？咋不去了？不认得去爷奶屋里的路么？”
沈春妮继续激沈春花，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她还不信治不了了！
“我不跟你们耍了！我自个玩去！”
沈春花狠狠瞪了一眼沈春妮和沈春云，扭头冲出了灶房。
“二姐，三姐不会当真去爷奶那告咱吧？”
沈春云小脸垮了下来，一副畏惧的样子。
沈春妮笑了笑，捏住沈春云的小手：“放心吧，她自个做贼心虚，才不敢呢！再说了，咱烧火棍都没挨到她半片衣角呢！”
沈春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还想问啥，灶房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妇人尖锐的叫骂声。
“哎哟喂，三丫头你没长眼吧？跑那么急抢着去投胎是不？”
紧随这骂声之后的，是噗通一声，像是有人摔倒在地，然后，沈春花“哇……”的哭声传进了灶房。
“咋回事啊？”
正在切菜的孙氏手一抖，放下菜刀快步奔到了灶房门口。
灶口的沈春妮和沈春云面面相觑了下，沈春云小声道：“像是四婶在骂三姐。”
“走，看看去！”沈春妮放下烧火棍，拉着沈春云来到了灶房外面。
灶房门口。
孙氏蹲在地上，怀里搂着哭得撕心裂肺的沈春花。
最快更新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