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劳烦把那只小碗递给我。”沈春妮出声道。
“诶！”
沈文洲也被侄子大壮的伤口给吓到了，放下水盆拿起碗递过去。
沈春妮将大蓟田七这些消炎止血的药草，药汁连同药渣，全都填塞进了那个伤口里。
后又拿起孙氏准备的另一条干净，且松软透气的棉布，小心翼翼的将大壮的伤口缠住。
“哥，没事了，你躺下休息，今夜会有一点疼，不过没事儿，十二个时辰后，会结痂，就不会那么疼了！”
沈春妮柔声说道，扶着哥哥大壮让他平躺下来。
大壮轻轻应了一声，从打架到这会子，他一直是在强撑着。
这会子，身子也是真的乏了。躺下还没片刻，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沈春妮为哥哥掖好了被子，转身走到桌边，就着方才那盆水仔细清理着自己的双手。
孙氏侧身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儿子，轻声抽泣着道：“张家俩小子，咋这般毒呢？那哪里是打架？这是要把我家大壮往死里整啊！这往后再凑到一块去，保不齐还得闹出这样的事儿来，可咋办哟？”
沈文洲气得拳头捏得嘎吱作响，咬牙切齿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当我们老沈家人好欺负么？张屠户今日去了镇上，夜里才家来，我夜里就去一趟张家，给我大壮侄子讨个说法！”
“五弟，这使不得啊！”孙氏一脸慌张的道：“那张家弟兄多，一个个杀猪宰牛，是村里出了名的强横人。咱去说理，说不通啊！”
“说不通，那就拳头底下见真章！他们人多，我们老沈家也不缺爷们！”
“可是，五弟……”
“三嫂，你甭怕，这是我们爷们的事儿，你甭管！三哥不在了，还有咱，护不住你们孤儿寡母，这叫个啥事儿？”沈文洲沉声道，汉子的眼睛都红了。
孙氏见状，不再吱声了，还在那垂头抹泪。
心里，一口接着一口的叹气，叹自己命不好，男人走了，一个妇道人家护不住娃儿们！
这边，沈春妮一边洗手，将五叔和孙氏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中。
这个娘啊，太懦弱，太没主见了。
幸而有这个五叔护着，不然，没了男人罩着的孤儿寡母，真得被人欺负到骨头渣都不剩的地步！
沈春妮走到孙氏跟前，小手搭在孙氏的肩上：“娘，你莫哭嘛，哭哭啼啼没啥用处，还让人心里慌得很呢！”
孙氏闻言，止住了哭，抬起一双红肿的眼来看着沈春妮。
“娘是个没用的娘，你们兄妹托生到我的肚子里来，委屈你们了……”
沈春妮暗暗翻了个白眼，实在是无语了。
“娘，你甭这样说，爹走了，我们兄妹往后都得你护着，你若是倒下去了，我们就真的可怜了。”
孙氏微微一怔，随即抬起掌跟抹去脸上的泪：“好，娘不哭，娘不倒下去，娘要看着你们兄妹好好长大成人！”
“这才对嘛！”沈春妮甜甜一笑，握住孙氏有点冰凉的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要咱一家人齐心协力，没有人可以欺负到咱！”
“恩！”孙氏用力点头，将沈春妮搂进了怀里。
妇人粗糙的手掌轻轻摩挲着沈春妮的头发和后背，很温暖，很舒服。
妇人的身上，依旧有一股怪味，油烟味，混合着汗味，以及哥哥大壮的血的腥味。
这些气味，明明很刺鼻难闻。可不知为啥，沈春妮趴在孙氏的怀里，嗅着这些气味，心里却升腾起一股异样的平静！
这，或许就是亲人的味道，家的味道！
那边，沈文洲看着这对依偎在一起的母女，汉子的心，也是深受触动。
心道还是妮儿会劝人，几句话就把三嫂给劝住了。
突然想到一事，沈文洲出声问沈春妮：“妮儿啊，五叔想问问你，你是咋晓得包扎伤口的哟？咱老沈家祖祖辈辈，可都是土里刨食的，没出过大夫呢，你咋还认得那些药草哩？”
沈春妮愣了下，她就知道这个事儿躲不过追问。
她心里早已想好了托词。
于是，把头从孙氏怀里抬起来，发现孙氏的表情也跟沈文洲一样。
沈春妮故作神秘的一笑，对这二人道：“我爹出殡那日，我一头磕在磨刀石上昏厥过去那会子，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哩！”
“啥梦呀？”孙氏忙地追问。
“说不上来，梦里有个菩萨模样的人，可慈爱了，她说我有造化，还让我喝了一口她手里白玉瓷瓶里面的水，可好喝了。我喝过了还想要，她说不能再喝，打发我家来。我一睁开眼皮子，就在牛棚的门板上躺着了。那会子还是浑浑噩噩的，后面瞧见哥哥受伤，我突然就记起了那个梦，整个人都清醒过来，脑子里也多出了一些东西，花花绿绿的药草啥的，认得好多呢！”
这个时代的乡下老百姓，都很信奉神明。
用这个善意的谎言来搪塞他们，是沈春妮所能想到的最完美的法子了。
果真，沈春妮这番神奇的遭遇刚说完，屋子里的沈文洲和孙氏，都诧异得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来！
好半响，沈文洲才回过神来，汉子的眼睛里都激动得闪烁着光芒。
“妮儿，你梦里面那菩萨，当真拿着一只白色的瓷瓶？”他追问。
沈春妮知道他想要核对什么，于是做出一副认真回想的模样，点头道：“是的，那菩萨一手拿着瓷瓶，另一手还拿着一根杨柳条耍呢，长得也好美，就是有点分不清是男是女……”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她的嘴巴就被孙氏给捂住了。
“妮儿，不可对菩萨说不敬的话！”孙氏一副惊恐的样子。
沈春妮眨了眨眼睛点点头，孙氏这才松开沈春妮的嘴。
转而起身奔到屋子中间，双手合十对着南边的方位连拜了好几下，还跪下来朝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南海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家妮儿年纪小，不会说话，菩萨莫怪，阿弥陀佛……”
沈文洲过去将孙氏搀扶起来，汉子也是一脸的虔诚肃穆，“童言无忌，菩萨慈悲为怀，不会计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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