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这孙老太太年轻时候也是打仗的好手，在部队里，她这样能打能骂的女人不少，可也不多，而她这样的女人，却总比那些大家闺秀要更吸引人些，谁都怕自己出去打仗，回来老婆让人给杀了，娶了她这样的女人，那叫一个放心啊。
可也同样的，她这样的女人竞争激烈。
但是，她偏偏就看上了贺大刀，不过贺大刀家里有个未婚妻……于是，这种狗血桥段肯定会有，被她踹的老头便是当年的竞争者之一，后来总算修成正果，可还是对贺大刀有些心理抵触。
虽说有心理抵触吧，对孩子却没那么多花花心肠，自然也就帮了洛卿言一把。
但是调查归调查，不能把一切都搞定的老头不是好老头。
孙老太太闹完了，开心了，躺在藤椅上晒太阳。
那边洛卿言端着切好的西瓜过来，让几个老的能在大夏天里纳凉，好好舒坦舒坦。
他这边算是孝顺了，看起来跟平常无异，但实际上，他请来的私家侦探却调查出了一个大秘密，再加上之前有人透露给他的消息，他已经完全可以确认，陆鹏跟洛斌，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他们到底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洛卿言完全不知道。
若是说这年代的人知道“协议”有多重要了，他也就能知道那其中有什么秘密了，可惜，他们俩就是单纯的口头协议，完全没有意向签订点儿什么，所以洛卿言也就只能凭借私家侦探给出了只言片语去判断。
而洛斌给的只言片语之中，却是说他这个当爹的有权处置洛卿言这个儿子，而洛卿言实在是个不孝顺的儿子，也就是陆鹏想对他怎样就怎样，洛斌到时候给他作证就是了。
洛卿言听见洛斌这么不要脸的言论也是醉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给他消息的私家侦探，私家侦探想来是已经感受过这酸爽了，只是淡定地目视前方，但是他的双手一握一松，来回不停，这便泄露了他的心情……这事儿，真不是什么好办的事儿啊。
“所以说，老板，你的意思呢？”私家侦探问洛卿言。
大约由于洛卿言给钱给的大方，私家侦探看起来真的是把他当成大老板一样对待了，就算他瞧着也才十四五岁。
“肯定他们这是违法的，我身为人子，不能看着自己的父亲违法犯罪，这是不孝的行为。”洛卿言说得比洛斌还要义正词严，“所以，我们必须阻止他，阻止他们，而且，既然我父亲犯了错，我觉得大义灭亲也是可以的，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毕竟，我不能包庇一个罪犯。”
唉呀妈呀！
私家侦探如果不是坐在小茶楼里，估计现在就给洛卿言跪了。
他说：“不愧是青大的学生，高材生，这才是明白人呢。”
洛卿言只是笑。
十四岁半，马上他就满十五了。满十六的时候能办身份证，而他这个年代，还是出门上学，户口跟人走的时候，等十六他就算是大学毕业了，考研看起来就势在必行。
按照洛卿言所想的，十六岁也算是童工，他必然得考研，研究生毕业下来十九岁，正好可以找工作了，而且……那时候也有“不服从分配”一说，他便能自己找工作而不是等分配了。
他这专业，回老家，不是去学校就是去化工厂，还不如留在京城。
给自己暂时设定了目标，洛卿言本也打算跟以前的那些恶心事儿彻底断绝，可谁知道，洛斌非要上赶着过来作死，他难道还能哭号着劝回他吗？
想了半天，也知道录音做不得证据，洛卿言本打算先放着不管的，谁知道私家侦探又说话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陆鹏这边有人给他们家施压，说让他们离开京城，再加上陆鹏的档案里有‘劳教’过的记录，有人说，只要他不再犯事儿，就可以把他劳教过的事儿给遮盖过去，让他找个正常工作，但是如果他再犯事儿，他就是‘数罪并罚’，要关起来二十年。”
“这他们家也信？”洛卿言问。
私家侦探笑：“怎么能不信？感情律师好找怎么的？”
也对。
这时候律师这个名词虽然已经兴起，可是大都是在电视里，看港台剧的时候，头上戴着的白色假发律师挺惹眼，可是真论到现实生活中，大家也只是觉得这个职业太过时髦了些，却没有几个真去见一见的。
不懂法，才是这时候民众的最大悲哀之处。
洛卿言叫来服务员结了账，转身走进了人流之中。他现如今股票赚了不少，他母亲的服装厂也在稳步前行，但是，这远远不够。
洛卿言知道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身后时时刻刻准备逮住机会掐死他——也许不是洛斌，也许不仅仅是洛斌，他不知道这只手是怎么把跟他本该毫无关系的人牵扯到了一起去的，而这时候，他觉得，抓住财富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他能抓住财富。
把钱抓在手里，他才能安心一些。
可以说洛卿言算是真的被“穷”这个词儿弄怕了，他这才对钱这么执着，不仅仅执着于赚钱，还执着于花钱。
陆鹏的事情一解决，他身边的保镖也被送走了，转眼，他拍的《朱砂记》却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柏林电影节上，他被提名最佳新人奖。
新人奖说好也好，说不算什么可也真不算什么，何况他还只是个孩子。但是，这时候能入围柏林电影节，之前除了《黄苞米》之外还真没什么电影有这个本事，但是《黄苞米》却因为电影里太过“艺术化”，也被普通老百姓诟病，说只是把国内不好的一面放大了说，说是艺术，却没积极向上地讲述国内的新气象，反而弄得国外都以为国内是那么落后，甚至连人的思想也是落后的，不然又怎么会给奖呢？
又有报纸报道，在法国留学的学生进酒吧，连桌子上的花生米都吃不到，因为电影里演的男主角一边抠脚一边吃东西而使得国外认为国人都是吃饭不洗手的状态——那写报道的人就是那位留学生，其言辞之中，更有悲愤之色，只求能拿得出来的影视作品里多多表现好的意面——有了这样一番声音，《朱砂记》就算是一个正面例子了。
所以洛卿言又一次火了一把。一时间，连领导班子也很重视，直接给他大笔一挥，放了个大假不说，还获得了公费出国旅行一圈的优待，其中，就包括他妈贺宏娟的陪同。
毕竟，洛卿言还小，需要妈妈——领导班子之中还是有人心很细的，不仅仅决定报销贺宏娟的饮食起居，还专门给配备了两个化妆师跟服装师，这也算是少见的重视了。
当然，带队人物也不能缺。
而华奇安就被从米国叫了回来，他作为导演，更是不能缺席的。
于是，主创团队，再加上领导被配备的领队，一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向柏林出发。
这时候柏林这边虽然那有电影节，可是柏林墙刚倒了没几天，虽然不说两遍的人是不是互通有无，只说飞机一落地，洛卿言也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氛围。
一部分人，漂亮窈窕，身姿风采，另一部分人却有些瑟缩可怜，而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也是显而易见的。
洛卿言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这时候就算是他再能穿得好，也还是显得有些土，所以他也就只好换上了华奇安在米国买的羽绒服，而一下飞机，羽绒服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他甚至连小西装都没穿，就直接是一件衬衫套上羽绒服。
贺宏娟本来还跟华奇安客气，结果下飞机直接就把她给冻得一激灵，不由得也把羊毛大衣穿了上身。
本来嘛，大家都以为在国内北方一直足够冷的，可谁知道，德国这边更冷。
不仅仅是因为天气冷，还有一种离乡之后的萧索感。
一行人稀里哗啦地找到了订好的酒店，又有翻译随行，弄得倒好比是领导出巡一样。
国内的媒体人也跟着见风使舵，冲到了最前线上，蹲在酒店外就等着报道这次的电影节——难得国内有人被提名，他们也觉得这事儿可以好好报道一番，何况这时候媒体大都乐意吹捧着外人说话，能黑一黑国人，还是让他们觉得挺爽的。
可是话虽然这么说，洛卿言只是十五岁的孩子，他又能有什么黑点？除了他亲爹那点儿破事儿之外，他就跟个真正的小白莲花一样，白嫩嫩的脸蛋儿，长得水灵灵的，连说话都慢条斯理。
再加上他是青大学生。这在国人心目中，他就是儿童版男神一般的存在。
何况那时候有一句话说得好：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洛卿言正是学生化的，于是，当麦克风伸到他嘴下面的时候，他直接来了一句：“我……认为学习好才是最大的荣誉，如果我学习不好，我也不可能帮安哥拍片子，因为这样会让我落后。”
记者仍不死心，还追问：“那么请问你知道被提名之后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啊？而且，国内也有高分低能一说，你现在一直强调学习，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其他能力薄弱？”
华奇安一旁接过麦克风，笑着问：“如果小言的其他方面能力薄弱的话，他也就不会被提名了，对吧？我认为你这是在对我国努力学子的污蔑呢？”
洛卿言笑了下，说：“被提名当然是不敢相信了，因为比我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过高分低能这个说法我不赞同，高分就证明了能力，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且我身边好多同学都特别的优秀，他们——我们，才是祖国的未来，演艺事业当然很重要，但是明星代表的群体并不能支撑祖国四个现代化建设，我认为你们应该多去基层采访一些对建设做出贡献的好人。”
这大帽子一扣，本来这时候的娱记也是从报道社论之类的转型的，要么就是刚上手的，被这样的话一砸下来，登时，傻了。
带着笑，洛卿言跟华奇安出门买了些东西往回返，路上，华奇安问：“你觉得什么更有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