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及。”牛叔突然说。
“你们快走，我来为你们拖延时间！”
灵羚猛地抬头，脸色沉得可怕：
“牛叔，你在说什么？我不能让你这样做！”
牛叔面色坚定，言语反而轻快起来：
“我反正是快死的牛了，不如跟着三个孩子去了，还能帮你们俩一把，好得很。”
灵羚咬紧牙关：
“不行！我来断后，你跟鹤伏夕走！她会给你找巫医，你会好起来的！”
牛叔惨然一笑：
“好起来，好起来做什么？做见不得光的牛人？做巨熊族的奴隶？做命运被别人捏在手上，失去灵魂的无主之兽？”
他握住灵羚的手，跪了下来：
“牛叔只求你一件事！”
灵羚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表情十分苦涩：
“牛叔……”
“到第十层去！”牛叔原本浑浊的双眼，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到第十层去，拿回属于你的力量！”
“牛人，永不为奴！”
说完，洞中突然震动。
几十个熊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与此同时，牛叔猛地显出原形，极其庞大的牛身，比鹤伏夕之前见到的，还要大无数倍。
瞬间将洞中挤了个密不透风！
鹤伏夕他们，被牛尾一甩，从另一个洞口，远远打了出去。
而头一批踏进洞里的熊人，则被活活挤死在洞里。
牛叔用自己的肉体，堵住熊人大军的去路。
为鹤伏夕和灵羚，争取了逃亡时间。
“到第十层去！”
灵羚抱着鹤伏夕，飞在半空中。
而牛叔临终时的话语，如在耳边。
“会好的。”鹤伏夕紧紧搂住他，轻声说道。
一滴水珠落下，滑入了她的颈间。
灵羚抱着她，沿着悬崖奔跑许久，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
“我们要去哪里？”鹤伏夕问。
虽然，她的心中已有猜测。
“巴蛇族。”灵羚答道。
声音是毫无生气的冰冷。
“我把你劫走后，洛弈率领一支队伍来寻，巨熊族趁机以你们主动进攻为由，挑起战争。现在，双方在巴蛇族边境交锋。”
巨熊族果然不安好心。鹤伏夕心想。
灵羚又冷笑：
“以莫须有的罪名开战，然后以各种手段掠走敌方大将投入锢魂狱，从而彻底控制部族，这可是他们的老把戏了。”
他深深地看了鹤伏夕一眼：
“你回去后，让你那个毛头小兽夫当心点！”
鹤伏夕：……到底谁是毛头啊，你头上的毛比谁都多好吗。
“那你呢？”她问。
“我……”
灵羚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如同一声呢喃，散在风中不见了。
两人最终挺在巴蛇族的边界线上。
蛇人守卫远远看到鹤伏夕，激动得扭成麻花：
“一队长！夫人、夫人、回来了！”
洛弈急吼吼冲出来，大老远看见那熟悉的身影，眼睛也红了：
“夫——”
他的脚本硬生生刹在百米之外，愤怒和警惕交织，目光不善瞪着鹤伏夕背后的雄性。
“又是你！你想干什么！”
天知道，这些天他的心中有多焦灼，又有多悔恨。
当初要是直接，把那个该死的牛人射成筛子，就好了！
灵羚看着气势如虹的少年将王，心情很是复杂。
少年迎风伫立，骄矜清冷如贵公子。
率兽人大军，威武如战神莅临。
自己与之相较，宛如地上的泥般低贱不堪。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自己……不配站在鹤伏夕身边。
灵羚的心，微妙地刺痛了。
“哼！就凭你这样，也有脸当人兽夫？”
灵羚掩去眼底的落寞，嘲讽道：
“连自己的雌性都护不住，以后长点心吧！”
“你！”洛弈气得要死。
灵羚不再理他，弯腰对怀中人轻轻道：
“回去吧。”
鹤伏夕却反手抓住他的肩膀，目光毅然：
“你跟我走。”
灵羚愣了一下，但马上又摇摇头。
“不能。你可知如今巨熊族对你们虎视眈眈？若是公然藏匿我，他们便更有理由侵占你们。”
鹤伏夕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只会生孩子的雌性了？我是雌夫人，是百兽军团的统领！若是敌方来犯便害怕，我凭什么让大小部族倚仗？”
她说这番话时，神色尤其坚定。
素日里带点婴儿肥，有些圆鼓鼓的小脸，此刻却有一种令人莫名心安的力量。
灵羚怔然。
这些天的相处片段，如梦境一般闪过脑海。
日出日落，三餐四季，浆洗缝补。
那个巧笑倩兮，温柔小意的女子，恍然如梦。
他对她，还是不够了解。
这，才是雌夫人么？
“巨熊贪心不足，不可能任百兽军团在侧日渐壮大，这一战是迟早的。你若真的担心我……”
鹤伏夕用力按住他的手臂，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便与我一同杀敌！大牛二牛牛牛的仇，牛叔的仇，你要自己报！然后，你亲自——”
指尖深深扎入皮肤，刺痛灵羚的心。
“——杀到第十层去！”
巴蛇族议事大厅。
洛弈坐在夫人下首第一位，与半跪在大厅中央的兽人，大眼瞪小眼。
“不是。”他忍不住喊起来：“姐姐！为什么呀！”
他虽然年纪小，但素日最是敬重鹤伏夕，在人前从来都是恭恭敬敬地称她为“夫人”。
这会儿脱口而出喊姐姐，是真急了。
“为、为什么……要跟劫走你的臭雄性，结侣啊！”
鹤伏夕：这说得，好像当初你没把我劫走似的。
但面上还是四平八稳：
“先前是有些误会，灵羚并未亏待我，还从巨熊手中将我护住，也算对我有恩。”
她这么一说后，洛弈脸色不虞。
他是从来不会干涉姐姐的决定的，无论怎样，姐姐说如何，便是如何。
可是，对于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胖子……
“这位兄弟。”洛弈端坐石座上，居高临下看着灵羚。
“不知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当得起做雌夫人的兽夫呢？”
这亦是在场其他兽将的心声。
一个落魄的胖子，凭什么啊？
那可是他们仰慕敬重、不敢亵渎的雌夫人啊！
一道道审判的目光，如利箭一般，将灵羚扎成了筛子。
但他仍挺直脊背。
虽然半跪在地上，长发遮住大半张脸，但也掩盖不住凌人气势。
他沉声道：
“我愿，取巨熊王首级，作为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