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讲话，如意有些紧张。
她握了握拳，暗自给自己打气：如意，你绝不能让玄尊失望！
别怕，以后当上女官，要当众说话的时候多着呢，就当提前锻炼了。
如意清了清嗓子，展开书册道：“根据皇后殿下制定的国策，女兵和男兵的军功赏罚一样。”
“只是有一点，女兵的勋爵只能由女儿继承，且女儿随母姓，儿子随父姓。”
底下骚动了一阵，男人们傻眼了，女人也惊讶万分。
历来都是子女随父姓，怎么要冠母姓了呢？
男人们嚷嚷起来：“凭什么跟女人姓？”
如意呛声道：“凭女人十月怀胎，生产前还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人群中一个中年妇人冷笑道：“就是！有什么不对！都让儿子随父姓了还不行，你们不就想要儿子吗？”
又一个妇人道：“你们男人床上爽了一阵，既不用十月怀胎，也不用拼死生产，轻轻松松就得到了随父姓的儿子，还不知足吗？”
“我们女人的女儿，随母姓有什么要紧！”
要紧的是这个吗？！
男人们要抓狂了，要紧的是女人随母姓还继承勋爵！
男人们继续质疑：“为何是女儿承勋？”
如意瞪他们一眼：“父亲的勋爵给儿子，母亲的勋爵给女儿，有什么不对？”
“若一个军户中，三个儿子，母亲有勋，父亲有勋，两个儿子都承勋了，分家后谁来服徭役？”
“服徭役是为国尽忠，难道你们不想忠心大唐？”如意话里藏刀。
男人们慌忙否认：“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武媚娘当初说服李治、群臣的时候，就是用的如意这个理由。
冠姓权就更容易了，参军的都是军户的女儿，她们自有母父，又不是公婆生的孩子，承勋的女儿肯定要跟母亲姓啊！
能建功立业的女人终究只是一小部分，李治和群臣就答应了。
如意语气轻蔑：“好男人志在四方，当然要自己出去闯荡，做一番事业。”
“把功勋给了男人，岂不是绝了男人的志气？”
如意说的在理，李昭还往人群中投放了三个【欢喜面傀儡】，并操纵她们阴阳怪气道：
“好男人图什么坐享其成啊，男人，要独立。”
“男人，怎么能躺在母父的功劳簿上当米虫？”
“不自己上战场建功立业，算什么真男人！”
男人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如意继续翻册子：“若承勋的女儿在室，不婚也好，招婿也罢，全家都可以享受勋官好处。”
“若是出嫁了，也由母家及其子女享受待遇，与夫婿夫家无关。”
“大家也不想自己辛苦生养了女儿，得了军功，不让自家人得利，反而把好处给女婿家吧？”
大多数人小鸡啄米般点头，是这个理。
有人不满道：“成亲的女人得了军功怎么办？夫家难道一点好处都没有吗？”
如意皱眉：“不是说了，女兵的孩子会享受好处？你老婆给你生的孩子有好处，不就是你家的后人有好处了吗？”
那人只好闭嘴了。
李昭是想让女人拥有权力，但她不可能无视男女之间的所有差异，无视大唐这个时代背景。
这是她和武媚娘反复斟酌过后，定下的政策。
如意接着说到了营地分配：“男女到底有别，营地是分开的。”
“军营之中，大家都是同袍，男兵不得骚扰女兵，上级不得骚扰下级，若有违者，直接阉了！”
李昭：阉割警告，看哪个精虫上脑的贱吊子敢动手。
所有男兵身子一颤，不约而同夹紧了双腿。
女兵们闻言松了一口气，大唐军令如山，她们的安全总算有保障了。
如意手中册子翻过一页：“部分女子体力不如男人，每月还会来月事，所以皇后殿下仔细斟酌后，为女兵设置了例假。”
“军营之中会筛选女兵，分出三个女兵营地——巾帼团，天医团，罗刹团。”
“巾帼团是普通兵，罗刹团是精锐兵，来例假的女兵会去天医团帮忙照顾伤兵，学习草药知识，例假完后归队。”
“女兵和男兵供应的军需，也多了一项月事带。”
考虑到男女的生理差异，李昭设置了例假，并由武媚娘正式提出军营女医的政策。
听到这里，女兵们彻底放心了。
她们由衷地赞美武媚娘：“皇后殿下千岁！如此为我们女子着想！感谢殿下！”
另一个有功者李昭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
说话间，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阵喧哗之声，一个瘦高的粉衣女郎拨开人群跑到台前，跪了下来！
“玄尊，儿请入伍参军，征战高句丽！”
她的身后，一个魁梧拄杖的红衣中年男人被一个蓝衣妇人、丫鬟们簇拥着，一瘸一拐急急追上来：“死丫头胡说什么！我不许你去！”
她们打扮得体，显然是有些家产的人家。
李昭看一眼那一瘸一拐的男人，想来他是战场上伤了腿的军户吧。
红衣男人走到台前，也跪了下来：“玄尊，请不要管这丫头的胡言乱语，她哥哥已经参战去了，她没必要去。”
粉衣女郎却道：“我没有哥哥，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
众人挑眉，哦豁，原来是交钱代役了啊。
红衣男人目光严厉，大声呵斥她：“大人讲话，小孩子别插嘴！”
粉衣女郎抬头，目光清澈坚定：“玄尊，我要去参军。”
红衣男人和蓝衣妇人应当是她的母父，气得浑身发颤。
她母亲甚至当众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闭嘴！你这个小身板，去了战场只有送命的份！”
啪地一声脆响，旁观者听着就疼。
粉衣女郎跪正了身子，重复道：“我要参军。这是我的梦想。”
红衣男人刷地落了泪：“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没了，我和你阿娘怎么办？”
粉衣女郎道：“那我不去，收了我家钱财，替我去的儿郎怎么办？活该去战场送死吗？”
粉衣女郎道：“我们家是军户，靠着朝廷对府兵的优待发家，陛下有诏时，参军入伍，是我们的责任。”
红衣男人刚想说放屁，他女儿又道：“阿耶，你上不得战场了，可我的骑射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我不想荒废了一身本事。”
说着，粉衣女郎冲李昭拜倒：“阿耶出钱逃役，只是因为爱护我这个女儿，一时糊涂。”
“今日儿前来参军，愿代父受过，望玄尊和朝廷宽恕儿的父亲！让那个顶替儿的男子回家。”
“哈哈哈，好，好志气！”李昭哈哈大笑，没想到今天还找出来一个这样好的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
听这话，粉衣女郎就知道稳了。
她抬头，笑道：“穆兰，儿姓穆名兰。”
李昭神色玩味：“战场可是很危险的，这样你也要去吗？”
穆兰再度叩首，语气坚定如铁：“愿为市鞍马，从此为己征。”
“好，好一个‘从此为已征’！”
李昭莞尔轻笑：“帝后有命，参军入伍，是为忠；父亲有过，上言谏之，是为孝。”
“传孤命令，穆兰忠孝双全，为嘉其忠孝，补果毅校尉，待立下功勋，便正式升迁！”
接下来，就是战前训练了。
青州如此大案，不是一家一官能做下的。
招收女兵的时候，元刺史和一些官员动了歪脑筋。
对下，青州官吏和那些有儿有女、稍微富贵点的军户说，今次招兵，儿女多的人家要招一男一女，不想女儿上战场的可以交钱消灾。
没有女儿的小富人家，则收钱，帮他们找穷人家的女儿，冒名顶替。
有儿有女、无儿的落魄军户，就没这么多讲究了，女儿一定要去。
他们将女兵招收完了，借口男女有别，独自分批次悄悄把女人带走，卖给世家。
等到要出征了，也无人在意一些底层百姓的女儿去了什么地方。
对上，青州官吏则说没有招到多少女兵。
反正这次征兵足足有数万人，少几十几百个女兵，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问题。
奈何他们时运不济，碰上了李昭。
预料中被拐卖的女兵也没有太多，不过三四百个，很快寻了回来。
她们绝大多数都是做了青州世家的奴仆，少数沦落风尘，进了勾栏。
因李昭来得早，除了辛苦劳作了几日，被恐吓饿了两天外，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
意外的是，除了女兵们，还有不少世家奴仆意欲参战，摆脱奴籍身份。
其中就包括元刺史的一个歌姬——张小小。
公孙丽亲自询问她们的意见，她们绝大多数愿意留在军营，组成了初代天医团和罗刹团、巾帼团。
足够了。
万事开头难，打开了这个头，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至于征兵的其他地方，李昭拿文王甲和紫姑通宝亲自占卜过，没发现这种情况，就放过了。
青州世家的后续处理，就交给黎朝了。
李昭还给了吕碧城、何香凝一个任务和相关资料，借造纸的时候研发卫生巾。
吕碧城负责煤炭和未来的化肥生意，何香凝负责粮油药纸生意，启动资金源自李昭的俸禄，目前还在起步阶段。
粮油方面没啥进展，为了供应军队用药，何香凝做的药草生意倒是最先有起色的。
训练男兵女兵的第一天，李昭神神秘秘地拉了一批东西过来。
揭开那批东西的神秘面纱后，将士们瞬间一片哗然。
好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