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奚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话还有那么大的漏洞。
他都不记得自己先前这么说过了，结果楚无舟竟还记得？
果然撒了一个谎就要无数个谎去圆。
时奚圆不上自己的谎干脆就不圆了，他理直气壮地看着楚无舟，轻哼道：“哦，被你看出来了。”
楚无舟顿了一顿，温声问：“为何要让我信这个？”
“没有为什么。”时奚错开楚无舟的视线，“只是突然想起来，骗一骗你罢了。”
楚无舟垂眼，“是骗我的便好。”
时奚说：“如果不是骗你的呢？”
如果不是……楚无舟重新掀起视线注视着时奚。
他五官分明，气质清俊，开口的嗓音总是那样温和。
可是此刻语气却略微有些加重，让时奚产生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只听面前人道：“不论是真是假，都改变不了什么。就如同下个月你的故人会来接你。”
“……”
时奚看了楚无舟好几眼。
“吃吧。”楚无舟伸手，将筷子塞进时奚柔软的手心，他的视线掠过时奚的手指，而后坐回了原位，“再不吃就冷了。”
时奚哦了声，接下来屋中一片寂静，无人再开口。
-
翌日同一时间，楚无舟离开家门，时奚倚在门边猫猫祟祟。
从小破孩身上太难挣炮灰值了，所以时奚打算去招惹这些小破孩的大家长。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时奚还没来得及出门，视线里就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夜偏鸿。
方才一日，夜偏鸿看起来就和昨日不尽相同。
虽然依旧是一袭黑衣，可他已然没了昨日那副狼狈的姿态，此刻身形颀长而高大地出现在时奚身前，纵然刻意收敛了压迫感，可时奚依然能从他身上感知到一些危险性。
时奚差点条件反射要关门。
幸好他想起夜偏鸿昨日是立了誓的，不能伤他，否则会遭天谴。
时奚抓着门，乌溜圆润的桃花眼望着面前高大的男子，他面朝屋外的白光，本就雪白的脸一时之间被映照得越发夺目干净，夜偏鸿自然而然地注视着时奚，散漫道：“怎么这般看我？”
“你来做什么？”
“不是要我教你引气入体，吸纳灵气么？”
时奚一想，好像是有这回事。
他往前一步，反身将门关上。
“走吧。”时奚这才回头看夜偏鸿，“你不是有住处么？去你那。”
夜偏鸿一笑，倒是没有拒绝。
他走在前面，时奚走在后面，起初没有人开口，直到到达一个小木屋前，夜偏鸿方才回首垂眼看着时奚，问：
“方才那位是你兄长？”
时奚拧着眉眼睛一睁，指着自己的脸，“我跟他长得像吗？”
夜偏鸿若有所思道：“那是你情郎？”
时奚：“？”
“看来是猜错了。”夜偏鸿看着时奚鼓起的腮颊，神采奕奕地笑着，“见你不许我进你家中，我还以为你是担心被情郎发现……”
“你真讨嫌。”时奚凶道。
夜偏鸿接受了这个评价，“嗯，没想到我在你那印象还不错。”
时奚臭着冷酷的小脸看他，“看来你真的很讨人厌了。”
“或许吧。”夜偏鸿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给予时奚进去，他散漫地笑着说，“小公子有所不知，外人评价我都说我和该去死，嗯，在你这里只是讨嫌，那怎么算不上好印象？”
时奚：“……”
时奚说：“他们让你去死，然后你让他们死了，是不是？”
夜偏鸿先是静了两秒，随后才将门关上。
这间小木屋只有一张窄窄的床，连窗户和桌子都没有。
门一关，室内立刻便暗了下来，时奚一时之间只能听见夜偏鸿沉稳的脚步声，以及衣服摩擦的声音。
他想着，夜偏鸿是立了誓的，伤害不了他。
怕什么。
不许怕。
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抓住了时奚的手腕。
时奚险些被吓得跳起来，用力一挣，“你干什么！”
“不是说修炼么？”
黑暗中，夜偏鸿的嗓音距离时奚很近，好像就靠在他耳边响起。
时奚心跳无端加快了一点，怕夜偏鸿伤害自己。
他扭头，黑暗中只能模模糊糊窥见夜偏鸿的身形，“……点蜡烛。”
“没有蜡烛。”夜偏鸿道。
“我不信，修仙人士肯定能变出来。”时奚挣扎了一下夜偏鸿的手，然而压根就挣不开，“要不然你就用法力让周围变亮一点。”
“放心，引气入体时周围会变亮的，”
夜偏鸿握着时奚的手，引导他到床榻边坐上去。
“屏息静气，我先看看你有没有修炼的天赋。”
时奚伸手，“我有。”
夜偏鸿的手搭在他温热细腻的腕上，似是轻笑一番，“莫非以前有人为你测过？”
“嗯。”
“看来你本该是修士，为何如今落在凡间？”
时奚觉得他话好多。
不想回答便反问，“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夜偏鸿大方道：“遭人暗算，流落至此。”
时奚就不开口了。
冰冷的手指扣在时奚手腕间，接着，一道紫色的浓光一点一点亮起，好似化作一道流光涌入了时奚的手间。
这点光照亮了两人的脸，周围却依然是黯淡的。
忽的，夜偏鸿收了手，紫色流光顿时消失，四周再度暗了下来。
时奚刚感觉到一点舒服的温暖，没想到这么快就消失了。
他不满地晃了晃夜偏鸿的手，清澈的少年音在空旷的黑暗中响起，“继续呀。”
夜偏鸿道：“不急，我先问你个问题。”
“……什么啊？”
“你出身哪门哪派？”
“孤儿。”
夜偏鸿重新搭上时奚的手。
他的指腹缓缓地摩挲着时奚指上的戒指，黑暗中，那双紫色的眼瞳微微轻垂，掀起唇角道：“是么，那你天赋当真是好。”
时奚说：“我知道，天生灵体嘛。”
“原来你连这都知道？”夜偏鸿微微靠近，时奚感觉到一阵轻巧的呼吸淡淡掠过自己的脸颊。
他下意识伸手按在夜偏鸿的胸口，耳畔是男人低沉的嗓音：“那你知道么，这种体质特别容易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