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表小姐萱姐儿打喷嚏，换过手炉前来的小丫鬟赶忙将手炉递出，“小姐，要不奴婢帮您送去？这天越发冷了。”
上辈子她不听话想逃走的时候冬日里被泡在冰水里那才叫冷，萱姐儿摇摇头，“没事的。”
低头看一眼被绣花套子包裹的手炉，萱姐儿扭头看向小丫鬟，“现在这样很好，我想亲自给舅母和表姐们送去。”
这是她第一次参与制作的糕点，而且听说只有人想念自己时，才会打一个喷嚏。
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天，萱姐儿只觉眼睛酸涩的厉害。
那些人不会有人记得她，也不会想念她了吧？
如果……不，没有她，胡家才会有存银，才能有更好的日子，她在只会是拖累，不相识也好。
萱姐儿握紧手炉，“你说，那些渔民真会出海捕捞珍珠？”
“小姐前日让我回家，路上我听到不少人说珍珠涨价了，尤其是新出的粉珍珠可谓一珠难求。”
“那就好。”萱姐儿扬起笑，深吸一口，清冽刺鼻的空气入肺，“咱们走快些，一会儿回来剩下的糕点你们也都分些尝尝。”
“小姐待奴婢们真好。”
小丫鬟听着一会儿回去自己也能分到糕点，忍不住雀跃说上一句，被一旁稳重的大丫鬟瞪一眼，吐吐舌头垂头跟着走。
这就算好了吗？
萱姐儿忍不住想起上辈子在落霞村的日子，那时吃不饱穿不暖，可全家不嫌弃她是女儿，好的总留给她，还有招弟，她们一起捡柴一起上山下海，虽常常饿肚子，却是她最快乐无忧的时候。
抬眼再看一眼黑沉沉的天，片片雪花落下。
天气虽冷，萱姐儿却满腔火热。
李夫人听着下人禀报表小姐过来，吩咐再去备一个手炉，上些热饮，不等人进屋，快步迎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冷不冷？”
“舅母，我不冷，这是跟着厨娘做的梅花糕，想给舅母和姐姐们尝尝。”萱姐儿话刚落，李夫人亲自接过。
“让丫鬟送来就行，何苦自己跑一趟，冻坏了不是让舅母心疼。”嘴上虽是嗔怪，但李夫人眉宇间含着笑意。
一旁陪着的嬷嬷更是一面伺候表小姐入座，一面同李夫人夸赞萱姐儿，等几个大些的姐姐来，个个轻咬一口直夸萱姐手艺好。
最小，脸最圆的一口咬下半块，被李夫人瞪一眼说着慢些，小姑娘半点不在意，拉过萱姐儿道：“小萱儿，有你在可真是太好了，瞧瞧母亲都不说我吃相不雅，也不嫌我吃的多了。”
“我听那些老人常说能吃是福，蓉表姐这样才好呢。”萱姐儿想到上辈子胡老太曾说多吃好，多吃是福的话忍不住随口说出。
“好啊，小萱儿你竟然敢拐着弯打趣姐姐胖！”说着李蓉蓉直接上手挠萱姐儿痒。
“我没有，蓉姐姐饶了我吧。”萱姐儿毫无威胁的求饶让蓉姐儿愈发放肆。
两个小姐妹闹成一团，眼见两人面色微红，身为大姐的菀姐直接说声：“这天我看吃锅子最好。”
一句话引得蓉姐直接坐起，拍着手点自己喜欢的，见姐姐给使眼色，不忘将李夫人同萱姐儿喜欢的也点上几个。
小姑娘花蝴蝶一样在几人中间穿来飞去，引得李夫人笑骂一声：“泼猴，今儿就按蓉姐儿说的做。”行过一礼，伺候在李夫人身旁的丫鬟应一声，退出花厅。
雪越下越大。
“这天越发冷了。”胡老太从配房取出秋季晒的菜干与大棒骨快步回屋，“今儿咱们吃锅子咋样？”
这种筒骨最适合熬汤，尤其做锅子汤底，配上泡发的干菜，鲜鹿肉，腌制的五花，肉丸，鱼丸，吃完一碗热汤下肚，最是舒坦。
当年胡老太没少听奶奶念叨过，眼下只想想就忍不住口齿泛滥。
“好啊，吃锅子。”只吃过一次的元珤瞬间爱上这种吃法，“要吃辣的，要鱼丸，鹿肉丸，海带……”
“好，咱们一个辣的一个不辣的。”胡老太乐呵呵应着，将备好的菜一一说完，不忘问冯氏，“还有啥想吃的不？”
“这就够了。”冯氏起身，“娘，我来洗菜吧。”
干成片的菜泡在水里不多时就能膨大数倍，一眼能看到当初种在地里或海里的样子，格外有意思。
元珤快速滑下凳子，“我也来洗。”
“不用不用，你俩快歇会吃点零嘴，这点我一下就弄好了。”虽从未苛待过儿媳，眼下这个时候冯氏说一句是胡家半供起来的祖宗都不为过，胡老太哪里肯让她动手。
小心看着人坐到椅子上这才转身干活。
一切变化都是从冯氏有孕开始，元珤看着冯氏投喂一下自己，一会儿又垂头抚摸着肚子发笑道：“希望娃娃生出来像我们元宝这样好看。”
满目柔情快要溢出。
元珤忍不住歪头问：“每一个孩子都是带着期待出生的吗？”
“自然。”冯氏应一声，将元珤的小手叠在手心握住，“我们元宝肯定也是带着期待降生的，元宝元宝，是说你是他们最珍贵的宝贝，吃喝不愁，一世无忧。”
带着期待吗？
从有感知后接收到的都是在说她是一颗死蛋，是长得最‘朴素’的蛋，她听过许多对不上的秘密，也听过不少代龙崽子的烦恼或辱骂，从未听见过期盼。
见元珤皱眉，冯氏刮一下元珤鼻头：“小孩子不兴皱眉，婶婶希望我们元宝快快乐乐的。”
“这当父母的就盼着自家孩子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胡老太忙碌中回头接一句，“我们元宝和以后的小家伙啊，都得快乐幸福。”
以前不知道的，她就当有。
眼下凡间，有人真心期待。
元珤重重点头，大家都会！
热气蒸腾带着浓香骨席卷小小的屋子。
“广文，快出来洗手吃饭了。”随着胡老太推门喊一声，木门吱呀一声从外推开，胡老爹带着一身雪花走来。
“来了。”早就闻到香味的胡广文正好在木桌上落下最后一笔。
“瞧瞧，你们父子俩跟约好了似的。”见着家里俩男人到眼前，胡老太转身往盆里添热水，随后进屋拿扫帚出来，“我给你扫了雪再进来，别冻着元宝她们。”
“我还能不知道别冻着孩子。”胡老爹说着接过老伴手上的扫帚，站在门口扫去身上的雪。
再进屋，底下燃着炭火的锅子咕嘟咕嘟开的正欢。
骨汤浓白馥郁，辣汤鲜红呛鼻，只闻着就让人口水泛滥。
“老婆子最近厨艺见长啊。”胡老爹坐下就被老伴夹过一筷子熟透的鹿肉，配着特制蘸料，满口生香。
一旁被叮嘱呼呼在吃的元珤也跟着点头，“奶奶做的超级好吃。”尤其腌制过的肉，麻辣嫩爽。
“是料好，慢慢吃，咱们今天肉足足的。”胡老太瞧着一家吃的开心，正要夹菜就看着一筷子肉到自己碗里，抬头就见老伴又夹起一块沾满料汁一口吃下。
“都多吃些。”胡老太乐呵呵吃下肉，继续招呼着多吃。
“这腌的肉还有没有，我看等年下让广文带些送他老丈人。”往年家里困难，每年送的东西都有限，甚至他出事那两年让俩孩子都没能去成，眼下日子好了，眼瞧着再过大半年孙辈也要来，胡老爹忍不住开始盘算。
“那天来就给装了，我想着等年下买上三果三肉，到时候翠香没啥事，天好就一块去。”这些胡老太早就想过，本打算到时候再同翠香说。
看一眼相公，冯氏放下碗开口：“爹，娘，不用这么破费，咱家里的肉和骨头带些就行。”
“你这孩子，咱早些年为啥你也清楚，眼下家里有银子，还能对亲家抠抠搜搜？那是生你养你的爹娘，孝顺他们那是你们两口子应当应分的。”胡老太转身端过一盘肉，见冯氏愣着，将肉摆在人跟前。
“快吃，这些有我和你爹操心就行。”
相处多年，冯氏为人秉性老两口再熟悉不过，见儿媳不自在，胡老爹岔开话：“我瞧着是不是得找亲家要些小孩子的衣裳和当初的尿芥子啊？”
胡老太点点头：“可不是，现在这情况村里这些人家哪里敢去要，还有百家衣，我看要不到时候一块麻烦亲家母在她们村多操心找找，咱给备点啥东西，别让亲家母搭人情。”
“这雪我看下不大，等停了正好再去卖点珍珠，多扯两块布，到时候给亲家一块。”
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就将过年走亲戚甚至孩子出生需要准备的东西都一一定下。
听得冯氏有些怔愣，低头看看没显怀的肚子。
伸手摸着，乖宝，你可要健健康康长大啊！
一墙之隔的招弟娘揉着胀痛的肚子，“乖儿子，你是不是饿了？还是想吃啥啊，别老踢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