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目光触及到床边的那块玉佩后，云筱的理智瞬间被现实拉了回来。
爱，也再次掩埋在心底。
她是疯了，才会被他一时的温柔蒙蔽。
他爱的只有顾南嘉，顾家人。
而她，只是他的玩物，他的折磨对象，他的恨。
“还疼吗？”穆琛收起药膏，抬起眼眸，看到云筱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后，眉头微微一蹙。
“多谢世子，奴婢不疼。”云筱笑了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穆琛见状，微微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床榻，示意她躺到里面。
云筱知道他这是不肯让自己走，还想利用自己去气顾南烟，只得躺过去，但却是背对着他。
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难过。
看着侧着身子的云筱，穆琛的脸色变得冷峻了几分，但到底是什么都没说，甚至是小心翼翼地熄了蜡烛，轻手轻脚地躺在她的旁边。
云筱感觉到他就在身边，虽然心里还是很酸涩，但莫名地踏实下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个时候，穆琛轻轻将她转过来，趁着夜色瞧着她安睡的小脸，脸上的冷意不知不觉散了几分。
他，是该恨她的。
但总是狠不下心杀她。
或许，他还是跟九年前一样，无法完全掌控自己。
……
因着连续两日都宿在穆琛房中，王府里都在议论云筱。
穆悦瑶听到之后，英气的面容变得有几分阴沉。
“桃染，你过来。”
桃染走过去，听着穆悦瑶的吩咐，立马转身去了清风院。
云筱过来的时候，穆悦瑶正坐在镜子面前试妆。
她和苏家二公子的亲事安排在一个月之后，如今所有事情都在筹备中。
“云筱，你过来，帮我看看哪个首饰最漂亮。”
穆悦瑶开口道。
云筱跟穆悦瑶打的交道并不多。
有印象的，一次是她创造机会，让自己与苏逸承见了一面。
还有一次便是在临曲，当时她能感觉到，穆悦瑶是不喜欢她的。
所以听到穆悦瑶的话，云筱下意识地婉拒，“二小姐，奴婢见识浅薄，怕是给您提不了建议。”
“是你提不了啊，还是不想提啊？”穆悦瑶放下手中的首饰，从镜子里能看到云筱那张脸，不由得皱起眉头。
云筱见状，知道穆悦瑶是要找自己麻烦，赶忙低下头，“奴婢惶恐。”
穆悦瑶不是精于算计的那种人，没有再同云筱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母亲能同意你当大哥的通房，这让我很意外，但这并不是让你争宠的资本，大哥终将是要娶世子妃的，你只是一个通房，我劝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免得到时给大哥惹出麻烦。”
云筱知道穆悦瑶同穆琛交好，故而对于她说这番话并不意外，也并未想与她争辩，始终都垂首而立，“奴婢谨记。”
穆悦瑶看到她这副模样，却更生气了。
云家的人向来都是这样一副温柔敦厚的模样，可背地里却都有一副蛇蝎心肠，才会害怀瑾哥哥丧命。
从前，她尚且能假装对云家没有恨，可如今，她再也忍不下去。
她想要撕碎云家人的虚伪面容，想要让云筱像在地狱一样生活。
“云筱，其实当年你们云家男丁不必全都死。”
云筱闻言猛地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穆悦瑶，“二……二小姐是何意？”
什么叫不用全都死？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云筱脸上震惊的模样，穆悦瑶的心里有一丝丝的痛快，继续说道：“虽说你父亲犯的是滔天大罪，但皇上向来宽仁，本意是杀几个主犯，是有人主张斩草除根，云家满门男丁才会被斩，一个不留。”
随着穆悦瑶话音落下，云筱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时亲眼看着父兄等人被斩首的画面，遍地的鲜血让云筱像是重新回到过去，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是、是谁？”
究竟是谁要做这样的主张，连襁褓中的男婴都不放过？
“云筱，你当真猜不出来吗？”穆悦瑶忽然站起来，犀利的目光直直地望着云筱，试图让她自己去搜寻那血淋淋的答案，“当时谁最恨云家，谁最巴不得所有云家人去死，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云筱的膝盖一软，趔趄了好几步才勉力站住。
她自然是想到了一个人。
但她不敢确定。
如果真的是他，那她以后要如何面对他？
如何面对自己？
穆悦瑶今日本来只是想给云筱一点皮肉之苦尝尝，可如今瞧着云筱痛彻心扉的模样，穆悦瑶觉得这才是对她最好的折磨，当下将残酷的事实摆在了她的面前。
“没错，就是大哥。是你们云家害死了南嘉姐姐，让他痛失所爱，他自然不会让你们好过。云筱，大哥恨极了你，纵使让你当了他的通房，也只是因为你这双眼睛，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穆悦瑶的话像是一把把尖刀一样狠狠地插在云筱的心上，痛意迅速蔓延，好似五内俱崩。
原来，六年前穆琛带给她的，从来不是光。
而是另一个地狱。
“云筱，记住大哥对你的恨，不要生出任何妄想，更不要阻碍大哥娶妻，否则，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穆悦瑶狠狠地警告云筱，随后让桃染将她推了出去。
跌下台阶的时候，云筱的手掌擦破了，但她完全察觉不到，像个行尸走肉般爬起来，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外走。
桃染有些担心，毕竟云筱现在是世子的通房，但穆悦瑶并不在意，她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也不觉得大哥会生气。
这些天，大哥跟顾南烟的感情越来越好，不会把一个云筱放在心上的。
回清风院的路上，云筱不知摔了多少跤，每一次她都艰难地爬起来，坚定地朝从前她视作家的地方走去。
她曾经真的是把清风院当成了自己的家。
直到刚刚，也是一样。
可现在，她再也没有家了。
就像九年前被衙役从云家带走一样，她没有家了。
她，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一个连心都失去的人。
所以她想去问问穆琛，能不能把她的心还给她，不然，她快要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