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被挤兑死了？”
冯晨不解，茶树市绿茶的历史那可是可以追溯到唐代的。明朝时期，更是被定为皇家贡品。
这样的茶叶怎么可能缺乏市场？又怎么可能被挤兑死？
“我们的绿茶难道不比那什么红茶饼子好喝？被本地人挤兑死了又是个什么概念？”
冯晨侧头看着老爸。
老爸的嘴唇翕动了几次，最终却没说出什么。
冯豪，一辈子本本分分。可能有些木讷，但绝对是个好人。
顾家，吃苦耐劳，勤劳勤俭，知足，不攀比……
这样的人，解释不了太复杂的事情。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也基本上会选择闷声不响。
但是他并不缺乏生存智慧。
“其实也不算被挤兑死了。是咱家快被挤兑死了。
不过我已经想好了，茶树还得继续伺候。不仅要伺候，还要好好伺候。”
抽了一上午烟，冯豪的嗓音有点儿沙哑:“就算和别处来的青叶子一起卖，那也是能挣到钱的。我们自己炒制，懂行的会自己上门儿。无非就是辛苦一点儿，但是值得。”
冯晨扶着方向盘，空调和车窗把外面的暑热完全隔了开去。
“外来的青叶子炒出来的茶叶和咱们本地茶叶区别大吗？”
冯晨并不懂绿茶，小时候甚至对这种苦不拉几的饮料充满了厌恶。
谁会喝这么难喝的东西？
年纪渐长之后，慢慢知道了茶叶的好。但也仅限于喝着玩，区分好赖就没那本事。
冯豪咳嗽两声，叹了口气:“咳咳，区别当然是有的。可是，有几个人会那么在意？就算在意，他也尝不出来。
更何况，除了老茶客，在一般人眼里，无非就是些苦唧唧的茶汤子罢了。
再加上本地茶商利益熏心，有意用外来的青叶子掺进本地大山茶。以次充好。说到底，还是本地人经不住诱惑，急功近利。没少挣，但是害了我们这些老实本分的。
茶叶价格逐年往下压，大家都想挣更多的钱，都想挣快钱。
唉，一个比一个聪明。
最后毁了茶树市大山茶的牌子……”
说到这儿，冯晨基本明白了目前茶树市的茶叶市场是个什么样的困境。
老老实实种茶、采茶、炒茶不挣钱了嘛！
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冯晨开口问道:“咱们茶树市难道就没个专门的机构管一管？”
“呵，山头都是自家的。你凭什么管别人？人家就算贱价卖出你又能说啥？”
冯豪愤愤地哼了一声:“我就不贱卖，也不掺青叶子！茶树市就这么点儿特色……绝对不能断在我们这代人手里！”
冯晨万万没想到，一向言语不多的父亲心里，竟然还有这么些称得上理想的念想。
冯豪清了清嗓子，眼睛盯着回家的路:“前些年你不在家，咱家茶山基本上不怎么管了。
如果每年都找人采茶，人工再加上压价，利润小的很。
现在你回来了，茜若和嘉乐也都大了。我就想着重新把茶山搞起来。”
说到这儿，冯豪的眼里渐渐有了光:“忙的时候，咱们一家人齐上阵，哪有搞不好的事情？
…嗯…嘉乐学习紧张就算了。
就算把嘉乐择出来，我们也有三个壮劳力，你说对不对？！
茶山搞起来，我还用跟着施工队去挣那两个劳什子的打工钱？”
冯晨看看眼里有光的老爸，嘴角翘了起来:“那你得保养好身体啊爸，抽点儿烟其实也没啥。
但是我看你这烟瘾……我妈说你算是没毛病！”
冯豪尴尬地笑笑，低头翻看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指:“你妈当然没说错，我也知道她是为我好。但是总得给我留点儿面子啊！
你都不知道，上午她给我整的那一出，简直比批斗会还隆重。
我本来心里就烦，让她那么一嚷嚷，一下就不能忍了！
……得了，回去我给她赔不是。以后真不抽了，咱们好好干活儿，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冯晨转头看了看身边这个一身岁月沧桑的男人。
发现，哪怕已经50出头儿，他笑起来还有着一种纯真的味道。
……愿你归来，仍是那个少年。
“爸，你也别说不抽。我回去跟妈说，别对你卡那么死，你自己有点儿控制就行。”
冯晨想了想，又添了一句:“等下周，我们到医院把身体好好检查一下。”
没想到，冯豪对这句话的抵触情绪非常大:“我身体好的很，检查什么？！”
“我妈说你肠胃经常不舒服，我担心……”
“没啥好担心的！年纪大了，哪个不都是这样！”
“爸，你都多少年没做过体检了？我们得相信科学嘛，体检一下，自己也放心不是？”
“不去！都说了没问题！”
冯豪瞪着眼:“医院就知道要钱，没病也说你有问题。不就是想让你买药治疗嘛！肠胃就算有问题，那离心不还远着嘛！又不要命，我不去！！”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怎么说着说着还嚷嚷起来了！”
冯晨哭笑不得，这个老实爹，也就敢跟自己家人急赤白脸的:“你也不想想，既然没问题，体检一下不是更放心？”
“不去！”
……
比亚迪唐在自家大院门口停下，冯晨看了看电量。
啧，真省，还是用电好。
夏总做事做全套，连保险都给买好了。但是充电桩到底应该安装在哪儿，人家可管不着。
还是得安在自己家。
在外面租的房子……我去！……小灵！
被特训营、家务事儿拖累的冯晨，直到停好车才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和一只非常重要的猫。
小灵！
一上午没见，现在已经一点多了。
依着小灵的脾气和胃口，这么长时间没有吃到东西，那肯定得闹翻天了！
鱼肉、蛇肉都冻在冰柜里呢，小灵就算想吃也弄不出来啊！
这事儿会严重影响他俩之间的关系吧？……那不行，发家致富还都得靠它呢！
怎么地也得给它伺候好咯！
想到这儿，冯晨冲进院里。冲着正在厨房忙活的冯茜若交待了两句。
不顾妹妹盯着自己特立独行的眉形使劲儿看，跳上车向着笔架山方向疾驰而去。
以后啊，还是得把小灵随身带着。不然，一忙起来也没个人能照顾。
万一出个啥意外，自己的亿万身家还不得见财化水？！后果太恐怖，光是想想都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唐发挥了速度优势，在路况良好的村村通上跑得贼快。
车轮沙沙地摩擦着地面，沿路的小草和灌木随着风压倒伏摇摆……
吱嘎一声停稳车，冯晨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大院。
院子和一楼客厅都是空荡荡的。
“小灵！”冯晨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连忙冲上二楼。
5台冰柜有3台集中在二楼主卧，有2台放在二楼次卧。
冯晨推开主卧房门一看，猫毛都没有一根。又连忙推开次卧……还是没有小灵的踪影。
不会是负气出走了吧？
冯晨紧张得白毛汗都冒出来了。
目光依次划过屋里的角角落落，刚趴下身子瞄向床底的时候，一声微弱的猫叫传了出来。
声音闷闷的，就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