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落问：“你算是系统或者是游戏官方的人吗？”
唐境泽说：“算也不算。我的确拥有官方权限，但因为系统本身就有一套既定的规则，就算是我，也必须遵守这套规则。”
“之所以说不算，是因为，我也只是帮别人暂时接管这个游戏。事实上游戏本身已经发展到可以脱离管理自主运行的情况，我只是偶尔帮忙处理一些突发事务，大多数时候不需要我管。”
程落注意到他提“规则”：“这个什么规则你也要遵守吗？”
唐境泽道：“只要在这个游戏里，不论是谁都要遵守。包括系统本身。”
“这也是为什么我说，我不可能帮你直接通过游戏，我只能最大程度的在你危机时保证你不死。”
“像你因为游戏通关失败导致死亡的这种情况，我也无能为力。”
程落“哦”了一声：“无能为力吗？”
唐境泽：“……别打鬼主意。”
程落：“……”
房间开始变得安静下来。
唐境泽：“程落……”
程落：“……嗯。”
唐境泽：“你确定……这个姿势能睡得着？”
唐境泽此刻仰躺在沙发上，而程落就趴在他身上，侧脸压着他胸膛，像抱着一个超大号的娃娃。
“娃娃”表示猝不及防。
就在她说完那句“你看起来很好睡”的炸裂发言后，一把便将唐境泽撂倒在沙发上，然后整个人倒在他身上趴着一副坐视要睡觉的姿态。
……还真是各种意义上的被睡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趴着的像猫咪一样的少女，手扶上额头，胸膛起伏了一下。
“程落。”
“嗯……”她回答的声音像是在轻轻呓语，比刚刚小了许多。
“进到二轮游戏后，好好找几个合得来的人组队吧。”
程落良久的没有说话。
就在唐境泽以为她是不是睡过去了时，她开口道：“……不。”
许是因为困倦，声音倒出乎意料的软，竟像是在撒娇。只是那个抗拒的“不”字，活像是不愿意上幼儿园耍赖的小朋友。
唐境泽抬手揉了揉眉心。
“程落，你不是讨厌同伴，你只是从没结交过真正的同伴，人面对陌生事物的第一反应都是抗拒。”
“谁说我没交过？方无沓不就是？”
“……你是真打算把那个死无全尸的蠢蛋当成同伴吗？不是就别老念叨他。”
“……”
程落悄悄抿紧了唇，撇了撇嘴。
“我可以一个人过游戏。”
“系统说的是以团体为单位。”
“我可以一打十。”
“二轮游戏结束没有三人或三人以上团队将默认为失去资格，会死无葬身之地。”
程落摆烂道：“死就死，反正不交。”
唐境泽：“……”
对话完全没有办法进行下去。
唐境泽无奈的揉了揉脖颈，抬手，从她发顶摸到发尾。
反反复复，像是在给猫顺毛。
从陨石边牧变回来后，唐境泽多多少少摸清了一些程落的脾性。
比如说意外的吃软不吃硬。
摸摸她，碰碰她，安抚安抚，就能让她软下来不少。
倒真像养了只猫。
“程落，试一试吧，”他低着声音轻轻道：“这件事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人是不能完全独立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无论什么时候。”
“有些很困难的时候，你自己过不来，但别人拉你一把，你就能挺过来了。”
“同伴就是这样的存在。”
如水般的某样东西缓缓的在这个沉默的空间里浮动，唐境泽忽然回想到很久远的某些事情，微微出神。
其实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对他来说更是久的有些恍惚，但又近的仿佛就在昨天。
在那之后究竟过了多久呢？
“……程落。”他低声唤她。
少女没有回答他。
清浅但均匀的呼吸拂过衬衫，是暖而平静的气流。
这回她真的睡着了。
离开拍卖会后，他一如既往的去见了某个人。
系统面板依旧会弹出例行的问候。他已经不是刚出生时的自己了，但系统依旧会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今天过得开不开心。
这是那人在临走前所规定的例行程序，没有自主思想的系统只能单调的重复这几个问题，但唐境泽每一次也依旧会好好的回答。
空间尽头处的某道身影仍然沉默寡言，面容模糊不清，像静静地坐在一滩死水里。
“上一次正式见面还是在这次游戏开始前，你看起来还是老样子。”
“我不会改变的唐境泽。你终于选择放弃了吗？”
唐境泽道：“不。只是我明白了一件事。”
“能改变你的不是我。”
“是吗？你真的觉得程落能做到吗？”
那道身影明明没有面容，但唐境泽依旧能感觉到有两个黑乎乎的洞口在锐利的直视着他。
“不论如何，我们注定会在五轮游戏相遇。到那时，我很想知道你该如何自处。”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啊。”唐境泽的声音低低地，带着些掩盖不住的悲伤。“我一直以为看不明白的是我，原来你也是一样的。”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打败你，这个人，只能是程落。”
“连她都做不到，其他人就更没有可能了。”
那道身影再度沉默。冷笑一声，然后消失了。
似乎又是一次不愉快聊天的结束。
当然，那道身影也甚少愉快过。
怀里的少女轻轻动了动，唐境泽的思绪收回至现在。
距离游戏开始还有三个小时，甚少睡着的少女闭着眼帘，面容安然的沉睡在梦境之中。
进入副本后，夜间依旧会有许多任务等待玩家，不如说，夜间才是危险的高发地。
进去前能好好的睡一觉，养养精神，对失眠严重的程落来说是非常好的一件事。
她轻抚少女垂落的发丝，手臂收紧，用不将人扰醒的力气，将人揽在了怀里。
然后同她一样闭上了眼。
梦里他又梦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还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地方。她拿着一把刀，一如既往地问道：
“你愿意杀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