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
一时半会儿间。
完全没人能看懂。
究竟发生了什么。
尤其场外的吃瓜观众们。
在他们看来。
前不久的画面。
好像是说……两个正道修士的灵魂，惨遭邪神掌控。
而在齐宗主的帮助下。
这两位的残魂得到了解脱。
并立刻开始协助齐宗主。
向那邪神发起了反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
直播画面中的“剧情”却又开始变得有些令人看不懂了。
首先是那个邪神，莫名其妙停下了手。
像是进入了某种“回忆杀”的桥段中。
观众们看得真切。
那大家伙。
眼泪鼻涕放肆个流。
因为有三个脑袋的原因。
那出水量……简直无法言说！
真是……
滑稽到不行。
没人因此而产生同情。
大家一致认为，这想必便是齐宗主施展出来对付它的奇妙手段。
“最好是能让那邪神尝到更多苦头呢！”
流点眼泪算得了什么？
但就在这时。
齐宗主却停下了手。
并没有如同人们期盼的那样。
痛打落水狗。
将那邪神揍个满面桃花开。
反倒是飞身上前。
将手按在了邪神最中间的那个脑袋瓜上。
另外两道残魂。
也各自按住了一个脑袋。
看上去。
竟然像是在……拯救这个邪神一样！
这就有点让人无法接受了。
倒是没人急着跳出来大骂“圣母”。
但毫无疑问的是。
这样的画面，的确让许多人相当无法理解。
不过很快，他们的猜测，便惨遭打脸。
因为在齐宗主和那两道残魂的手中。
一道虚无缥缈的气息逐渐释放开来。
随着他们的动作。
另一个灵魂。
被他们从邪神的身体里。
缓缓抽出。
这个灵魂连脸都没有。
自然是没人认出他是谁。
唯独跟无相有过些许接触的蛟龙兄弟几人。
在心中生出了些……
奇怪的预感。
紧跟着，画面便来到了现在——
“慈悲渡魂，我相如一。”
那无脸的灵魂，喊出这样一句话后。
很快，便与江静思和无铮的残魂融合到了一起。
当那阵光芒散去后。
蛟龙兄弟们记忆深处那张熟悉的脸。
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之中——
“无相！”
……
“他就是无相？”
随着镜头转移到蛟龙兄弟这边。
花非花像是代替场外观众们发声一样。
问出了这个所有人都在关心的问题。
“没错，那副面孔，跟我们记忆中完全没有两样。
只不过……”
“只不过？”
“只不过现在的这个，好像少了许多……
残暴？邪恶？
总之，给人的感觉很是奇怪！”
蛟龙兄弟的解释。
让人开始不自觉的产生联想。
进而，人们开始思考。
这其中又有着怎样的隐情……
幸运的是。
尤其在神州。
大多数人的想象力。
都在各种各样的幻想作品，如网络小说——
的影响下。
被开发到了极其夸张的程度。
简单来说。
就是脑洞大。
而如果按照网络小说的套路……
“难道无相其实是那两位的残魂融合在一起的产物？！”
这样的猜测。
立刻便深入人心。
尤其花非花他们，还联想到了先前眸海温涟对于无相身份的猜测。
当初眸海温涟觉得，无相很有可能是神州先辈们死后的怨念所化。
但现在看来。
或许他猜错了，但答案似乎也相差不远！
尤其，这样便能解释。
为何无相身为一个邪神。
却屡屡袒护神州子民。
而在对待琉璃群岛和西国势力之时。
却又尽显残暴。
但这样一来……
鱼头怪他们先前的种种努力，岂不是立刻便成了一个笑话吗？
越来越多的人。
心中开始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不是这样的。”
意料之外的反驳。
从意料之外的角色嘴里说了出来。
虽然准确来说……他连嘴都没有。
岁悠悠从龙五怀里钻了出来。
这颗隐藏了许久的金色“龙蛋”。
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闪亮登场。
“无论如何，一直以来的无相。
就是一个邪恶的邪神！
就算他看上去像是在照顾神州人。
但玩弄人心。
将活生生的人当成玩具。
以高傲的姿态游戏人间。
哪里有半点正义可言？
我相信鱼头怪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
才会想尽办法奋起反击的！
就算无相的前身是那两位正道修士。
但此后的他，难道也能跟那两位，同等看待吗？”
稚嫩的声音，让岁悠悠的话显得少了几分说服力。
但正确的道理。
并不会因为别的因素，而少了正确。
就连听到这话的齐致远。
也在心中暗暗点头。
正如岁悠悠所说。
难道，只要证明了恶人的曾经同样也是正义的化身。
便能抹消掉他犯下的罪孽吗？
这没道理的。
至少对于普通人来说。
他们该以这样的方式，来看待无相这位邪神。
而这，也是他齐致远想要引导人们去思考的方向。
洗白无相，当然是有必要的。
但他可不能因为这个。
便刻意将民众欺瞒成无脑的傻瓜。
就像那些幻想作品中，对于“催眠全人类”这种手段的描述。
如果只是想让所有人顺着他的想法来。
那他苦心钻研幻术不就行了？
所以说，行不通的啦。
他追求的超脱。
是炼假为真，是货真价实的飞升成仙。
可不是为了，在这人间当个为所欲为的土皇帝……
言归正传。
人们的讨论。
并不能影响到齐致远为无相苦心孤诣设计的改变。
或者说，也并不能称得上改变。
无相是从虚假中诞生的真实。
而他所做的。
不过是反过头来，将那份根源上的虚假抹除。
从此刻起。
无相才算得上是完完整整的成为了一个真实存在的个体。
至于他还算不算得上是齐致远的分身？
这重要吗？
起码在齐致远的衡量中。
跟“炼假为真”的尝试相比。
分身不分身的。
已经完全没有了计较的价值。
……
“真是……你这样，值得吗？”
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时间。
无相便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齐致远轻声笑着。
气度格外洒脱。
“这就无需你来替我考虑了。
说说看，变得完整的感觉……如何？”
思维的交流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外界的一切，在这种境况下，仿佛陷入了静止。
因此，无相有着充足的时间。
来仔细思考自己的答案。
但他终究还是没让齐致远等太久。
也就是数次呼吸的时间。
无相便给出了答案。
“很不错……但更多的……
是痛苦。”
“不是吧？痛苦？”
无相笑了笑。
“嗯，真实的痛苦。”
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却是轻松至极。
“变得完整，变得真实。
便意味着，你为我塑造的过往。
成为了真真切切的事实。
江静思的痛苦。
无铮的痛苦。
清晰无比的反映在我的脑海之中。
在此之前。
他们的命运，只不过是剧本上的一小段描述。
哪怕写得情真真切，却总归只是一行冰冷的铅字。
但现如今。
那种痛苦折磨着我。
我记得庸医楼传人的使命。
记得我曾经的伟大志向。
以及在兵解之前，那种被无限放大的不甘。
我记得童年时与禅寺中师兄弟们的玩闹。
记得那日复一日诵经礼佛的时光。
以及那种充斥在心底里的仇恨，和大仇尚未得报的遗憾。
说真的，我应该恨你。
这一切种种，本来不该发生的。
但现在，全部成为了真实。
我依旧是无相。
但可悲的是。
两个已逝的亡灵，成为了我全部的负担。
他们的志向，他们的仇恨。
现在成为了我的全部牵挂。
我……
成为了真正的人。
但……也带上了解脱不开的枷锁。
这，便是存在的代价吗？”
无相的这番话，其实说得并不顺畅。
这反映了他，真实无比，焦灼彷徨的内心。
也证明了。
齐致远的成功。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沉默良久，齐致远才缓缓给出了。
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你就……当我只是好奇吧。”
无相知道，他根本就是在敷衍。
但他并不打算追问。
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答案。
“不说那么多了。”
齐致远笑着抬起头。
“现在，要不要跟我一起。
干掉那个，引导你堕入邪道的罪魁祸首呢？”
呵呵。
还真够不要脸的。
不过他这么说也没错。
既然无相的命运已经变成了真实。
那么他此前的种种行为，也都被强行填补上了答案。
就比如说——
邪神权柄的余威，本源魔珠的影响。
让他这样一个正道修士的残魂集合体。
堕入了魔道，成为邪神的。
事实！
“那就，先从它开始吧。”
掌教伽蓝真身，莫名的瑟瑟发抖起来。
一个齐致远，便已经是它无力应对的存在。
而这个“从他身上剥离出去的善”。
其气息，也在迅速向着难以想象的程度攀升。
元婴期，医、佛双修。
两名天才陨落后的残魂中，所诞生的奇迹存在。
名为无相。
实为无相。
“大日·金刚”
轻声低吟。
那三头六臂金刚魔神。
便在一道凭空出现的大日光耀下。
消弭得无影无踪。
所以故事的最终答案是什么呢？
体会着身体里。
重新归来的，不再掺杂半点魔性的邪神权柄之力。
无相双手合十。
轻声笑叹。
“不枉在这世间。
走一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