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霜这样说了，顾钦自然不好再勉强她。
和季霜要一起下楼时，顾钦已经从容很多。
他公事公办谈起工期的问题，“明天有正式立项的会议，现在看这个情况你是来不了的，不过你最好能视频参与，到时候你跟tate商议一下。立项之后就要谈采购，我希望进度能快一些。”
季霜调整好情绪，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您放心。”
说话间走到车子旁边，顾钦打开车门，忽而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季霜，“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找我。”
语罢，顾钦又添上一句，“我很乐意帮忙。”
季霜自动将这句话当作客气，笑道：“那提前谢谢顾总。”
感觉到季霜不过是外交辞令，顾钦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但眼下他也知道不宜再多话，不然会显得自己今天过来实在有些奇怪。
跟季霜作别，顾钦开车准备离开。
从停车位倒车出来，顾钦看到住院楼门口，季霜单薄的身影站在那里，似乎随时都会被夜风吞噬掉一部分。
顾钦收回眼神，掩下心口莫名的情绪。
然而下一秒，顾钦看到一辆出租车开到了住院楼门口，车上下来个熟悉的背影，飞速地奔向季霜。
顾钦留了意，从后视镜瞥了两眼。
他视力很好，很快就看清那是谁——
貌似，是谢子文？
前面有闸口，顾钦收回视线，缴了停车费，开出了闸口。
等他再下意识去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住院部的景况了。
*
此时的季霜正跟谢子文说话，表情惊讶，“你怎么来了？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下午那会儿我一直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就寻思给伯父打一个吧，结果也不接，我觉得不太对，想去看看，结果叫我爸发现我跑出来，给我逮回去差点一顿揍。”
“我就说季伯父不接电话可能会出事，我爸也怕真有事，就让我走了，我到你家那边一看——”
谢子文摆摆手，“反正我最后是问到你家邻居了，大半夜的，我楼上楼下敲门一个个问的——走走走，去看看季伯父。”
说着，谢子文拉着季霜往楼里走。
季霜紧绷了大半天的神经这会儿终于松了几分，看着谢子文焦急的表情感动不已，而后又有点愧疚。
“抱歉啊文儿，”季霜嗫嚅，“昨儿你让我去救你，我没去……”
“别说这种没味儿的话啊！”谢子文弹了下季霜的脑门，“咱俩这关系用说这种话吗？而且——我知道，你都到家楼下了，然后碰上我姐了是不是？”
想起昨天跟谢子琰的对话，季霜点点头，“我跟子琰姐聊了，也觉得你这件事做的的确有些莽撞——文儿，你还是该回去画油画。”
谢子文满不在乎，“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现在跟你说我要去帮你也没用，毕竟我还没能说服他们。总之，你记住一句话，你那工作室我是去定了，Ivan我也去定了，我肯定是要陪着你的。”
电梯没应声而开，季霜还想再劝，谢子文一副不想再多言的样子，她也只能闭嘴。
两人看了季国峰，谢子言松了口气，拍了张照片给自己家里人发过去报平安，而后就坐在走廊里聊天。
看到季霜面上的疲惫，谢子文有点心疼，“给你开个酒店你睡觉去吧，明儿你去上班，我在这儿照顾伯父。”
“不行，”季霜闭了闭眼，语气倦怠，“我得陪着我爸。之前才跟他吵了架，现在不陪着他，老头肯定要多想，到时候再气的更狠，病情加重，我就真成了不肖女了。”
谢子文诧异，“吵架了啊？我说呢你不回家，就在工作室窝着——怎么没跟我说啊？”
“你也没问啊。”季霜扯着唇角笑了笑，“不说这个了，我是真困了，我睡一会儿，天亮了还要开会的。”
“啊？”谢子文更诧异了，“不是，你在这儿怎么开会……视频会议？”
季霜就剩一口气儿，靠在谢子文肩膀上昏昏沉沉地点头，“是啊，两不误。没办法，要立项进工期了，不能拖。不过没事，我能忙得……”
话没说完，季霜就靠着谢子文沉沉睡去了。
谢子文无声的叹了口气，看了眼手机。
已经两点多了。
任由季霜这么靠着睡了一会儿，谢子文轻轻托起季霜的脑袋，然后起身，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准备抱进病房里睡。
谢子文怕吵着季国峰，又怕弄醒季霜，进门的时候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做贼一样，根本没注意到床上那位已经醒了。
等谢子文进来，用背抵上门，一抬头才看到季国峰正半靠在床铺上，微微蹙眉看着他们。
谢子文吓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毕竟这么个昏暗的环境里，一个原本睡着的老年人忽然起来，还这么盯着他，属实有点吓人了。
谢子文站在原地，抱着季霜手足无措。
他这会儿这个抱法属实有点暧昧了。
然而季国峰仿佛并没在意，抬手挥了挥。
谢子文立刻明白过来，将季霜放去另一边的空病床上。
做完这些，谢子文才带着几分讨好意味的笑，凑到季国峰跟前去，压低声音问道：“醒啦叔？想上厕所？想喝水？您吩咐，我办事。”
季国峰板着脸抬抬手，谢子文狗腿似的凑上去扶他。
见季国峰要起来，谢子文觉得不妥，想说话又怕吵醒季霜，于是只能任由季国峰扶着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像是有话要跟谢子文说，季国峰径直往门口走，步子虽慢，但也还算稳当。
谢子文给季国峰提着输液瓶，心里七上八下，他听季家的邻居说季国峰是高血压晕过去的，拿不准季国峰这会儿会不会忽然又晕倒。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出了门。
到了走廊，谢子文把输液瓶挂在走廊的架子上，这才松了口气，坐到季国峰旁边，堆着笑准备说话。
然而谢子文还没来得及开口，季国峰先说话了。
“文儿啊，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