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心这种东西，是最没用的。”
顾钦言辞犀利，不近人情的样子看着很冷漠，“如果你不能说服我，以及这会议室里的人，又怎么说服消费者对你的设计买单？”
季霜无声地吸了口气，平复自己被顾钦这一句话挑起的隐隐焦躁。
她细细品味顾钦的话，意图理解顾钦的底层逻辑。
对上顾钦灼灼的视线，某个瞬间，季霜忽然就明白了顾钦话中的深意。
自信重返，季霜一字一句道：“顾总，我在设计稿上呈现出犀皮漆变涂工艺的效果已经无限趋近于成品出来后的效果，如果您是需要我的承诺，以保证成品会与设计图样一模一样，那我可以说——只要您让我在此次项目中有一定的决策权，我就会尽最大的努力，让成品还原设计图。”
顾钦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稍纵即逝。
一秒钟后他重新板起脸，微微挑眉，“你只是一个实习生，我把项目决策权交到你手里，假如结果最后不尽人意，你用什么来补偿呢？”
季霜静默片刻，云淡风轻地开了口。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知道，顾总是否已经认可了我的两款设计，所以才这么问我？”
顾钦毫不吝啬自己的答案，“我认可，但我不认可你独立完成项目的能力。”
闻言，季霜面不改色看向众人，“那各位呢，认可吗？”
tate第一个发话。
“在此之前，我想更多的了解下这两款漆艺袖扣的工艺制作原理。”tate神色淡淡，“我之前对漆艺了解不多，需要讲解。”
tate主动说起这个，季霜倒是没想到。
在她的认知里，tate很要强，会的也很多，是个完全不会在众人面前主动提及自己短处的人。
但她也很快明白了tate的用意。
他是在给她制造机会。
季霜深吸一口气。
对于犀皮漆和金漆镶嵌的工艺制作过程，她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先说犀皮漆变涂工艺吧，可能有的人会把它当做是犀牛皮，但这里所谓的“犀皮“并不指这个，而是特指中国古代漆器制作中的一种装饰工艺。”
“因为在制作过程当中，是以百分之六十五的生漆以及蛋清乳融合，调成厚漆，然后再用工具为引子进行起料，趁漆器半干，制造凹凸表面，等阴干后再用不同色漆分层，进行髹涂并且加以研磨。”
“这样一来，因为漆层高低的不同，打磨后显现的花纹也不同。”
说着，季霜顿了顿，tate见缝插针正好提问：“所以你展示的临摹图效果，包括你照片里自己制作的犀皮漆笔筒，其实是分层之后光折射的结果？”
季霜摇摇头：“并不全是，我们也会调色。并且，正是因为在调色阶段多以赤、黄、黑三色，所以最终成品上的纹理跟我们见过的犀牛皮、虎皮很相似。”
tate点点头，缓缓道：“那我明白了，如果想要达成图上的效果，要先把不同颜色的漆料堆涂在高低不平的胎器上，漆料干燥后再打磨，所以呈现出来的效果就会更立体。”
季霜欣慰笑道：“就是这样。”
tate颔首不语，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地记录着。
见他没有了问题，季霜开始了金漆镶嵌工艺的介绍。
“至于金漆镶嵌，其实相比犀皮漆，我个人认为难度要低一些，因为我这次的镶嵌原料选用的是贝壳，胎器是金属胎，都是不易损坏的，所以只需要在保护漆层上面下功夫。”
“除开这个，我这次选用的其实是立体镶嵌技法，将贝壳加工成麟状，拼出Ivan的品牌标识。与直接镶嵌宝石相比，效果会更加神形兼备和立体。”
季霜娓娓道来，不疾不徐，说到最后顿了顿，“最后，我之所以没有选用宝石来做镶嵌，也是因为想要避免设计产品同质化，这一点也是tate组长给我的灵感和巧思。以上，都是我个人的拙见，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大家可以指正。”
话音落下，无人开口，都面面相觑。
季霜几乎挑事一般地看向Vivian，问道：“V姐，您这边还有什么疑问吗？”
Vivian忿忿地看了眼季霜，冷嗤一声，“我可不敢说话，再多说一句，你就要送我去警察局了。”
“集体会议，如果你还要只谈情绪不谈工作，可以离开了。”
顾钦忽然开口，Vivian听罢，脸色瞬间白了些许。
“没有，顾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霜的设计我认可。”tate开口，打断了Vivian的话，丝毫不管Vivian此时表情有多难看，只论季霜的设计图，“顾总，如果您不信任季霜能够做项目负责人，这次我可以来做主负责人，有什么亏损，算我的。”
季霜一怔，旋即喉咙有些发涩，感激地望向tate。
她实在没想到，tate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钦扫了tate一眼，未置可否。
半晌后，顾钦声音淡漠问道：“阿may和老罗，有什么问题吗？”
老罗是c组组长，走在潮流前线的佛系中年人，和他的组员一样，有点不问世事的意思在身上。
此次开会，他几乎没怎么掺和，人是在，但魂儿已经飘了。
“我没问题。”老罗轻咳一声，“季霜的这个设计其实很成熟了，落地肯定问题也不大，现在主要就是这个项目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或是产品上线后销量没有达到预期，这个责任谁来担。”
阿may表情莫测，不甚在意似地，淡淡道：“老罗，你别和稀泥，明摆着的问题你说什么？说点有建设性的。”
老罗干笑两声，“你这怎么还攻击起我了呢？这跟我跟你都没什么关系吧？这人家A组的事，tate不都发话了要担责吗？”
“你忘了？”阿may掀了掀眼皮，“当初，季霜是以‘设计部实习生’的职位进来的，她可不单是A组的实习生。”
阿may话音落下，会议室里越发安静了。
的确，他们都忘了。
如果季霜的设计图要进工期，项目成立，她进组里负责重要工作的话，代表的不单单是A组的脸面。
而是整个设计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