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顾钦这话，季霜不是不惊喜的。
但是想到进会议室前跟Amy的那番对话，季霜生出几分迟疑。
今天Amy很有可能已经对她有所怨恨，无论她今天说什么，恐怕都会被对方找茬。
季霜倒不是担心自己能不能成为Ivan的正式员工。
她只是……不想给季国峰丢人，不想给季家漆铺丢人。
季霜深吸一口气，起身直直地望向还站在台上，表情并不算太好看的Amy。
“在我发言之前，我想先问问Amy姐，您对于自己这次提交的设计稿，有没有一个优化进步的方案？”
Amy眼神暗了暗，脱口而出：“季霜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的设计稿不够好，所以需要优化吗？”
话说完，看到不少人对她侧目，Amy也回过味来，自己方才有点失之急切了。
季霜还没说什么，她就自动“爆炸”了。
“您想太多了。”季霜平静如水，“每一篇设计稿都有无数的可能性，哪怕是公认的，最好的设计作品，在手稿阶段都有极大的优化空间。”
冷静了片刻，Amy勉强勾出一点笑意，“是，你的说法我认可。我刚刚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关于你说的优化，我有想过，点翠这一技法易做难精，如果有技术上的问题无法攻克，可以从配饰的图案上入手进行优化。譬如我的这个系列里的耳坠，其实没有做更多的图案设计，只做了羽毛的形状来强调飘逸妩媚，我想过要大胆一些，做成更夸张、国风符号更为明显的形状，譬如中国结、云纹、民族图腾等。”
季霜点了点头，“这个想法的确可以，但在耳坠上可能很难实现，毕竟耳坠这种配饰还是女性佩戴偏多，佩戴的场合往往又不仅仅是舞会、宴席等场合，我觉得还是要考虑在日常中，这样的耳坠是否能让她们戴的出去——”
顿了顿，季霜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谅我用这样的词，不过这的确是需要考虑的一点，日常化。”
Amy脸色微冷，板着脸淡淡道：“Ivan一向做的都是高奢系列，我想也不能太过于日常化。再者，我的方案也不仅仅适用于耳坠、项链等首饰类配饰，男士的领带夹、袖口、胸针也都是可以做的。”
“那恕我直言，这不过是将所谓的国风元素符号往设计产品里去套而已。”季霜直截了当，说完还不忘看向顾钦，“我想顾总并不仅仅是想看到这样的产品吧？”
顾钦微微眯眸。
季霜倒真说到点子上了。
上一次在漆器展的试水活动上他之所以看重季霜的专业素养，也是因为他并不喜欢流于表面的艺术作品，更是厌恶以假乱真、浑水摸鱼。
漆器展败兴而归，这对顾钦的事业发展来说其实影响并不大，但很败坏他的心情。
他的人生信条之一，要做就做到最好，不然不如不做。
当然，顾钦也没忽略，季霜说完这话之后，Amy那几乎快要吃人的眼神。
但顾钦不在意。
在他看来，没闹出格之前，公司里的一些竞争和比对都可以被视为良性的。
“所以，你说了半天，还没说你的想法。”顾钦看了眼腕表，语气淡淡，“再给你五分钟时间。”
季霜不再兜圈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将自己的看法娓娓道来。
“刚刚看了设计部几位老师的作品，还有之前部门内部会议上其他没有被选进来的手稿，我的评价仍旧是一致的——各位老师肯恩更因为过于依赖从前的经验，所以在推陈出新上有一定的局限性。”
“换言之，我觉得这种运用国风元素进行设计出来的产品实在太过保守，甚至有些浪费了国风元素。”
“无论是点翠、水墨风、亦或是川剧脸谱，这些元素在市面上已经屡见不鲜，再重复推出既没有竞争力，也无法体现Ivan的高端定位。所以我认为，与其从大众最耳熟能详的国风符号上入手做命题作文，不如运用中国传统技法，搭配特殊材质，设计几款漆艺作品。”
顾钦毫不意外，他从开口问季霜时，就想到她会迫不及待地将漆艺摆上桌。
这无可厚非，毕竟她的确是一个出色的漆艺传承人。
但顾钦不是个教育家，更不是个慈善家。
他不可能因为看好季霜，也的确想看到她成长的样子，就将这次推出新产品的前端设计工作交给她。
顾钦思索片刻，反问道：“你有什么好的想法？给我一个具体的offer。”
“袖扣，我有想法设计袖扣。”季霜不疾不徐，对自己漆艺技法的自信让她此时浑身似乎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如果顾总能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很快做出设计方案供您选择。”
顾钦不假思索，“需要多少时间？”
季霜想了想，横了横心，用手指比出一个数字，“两天，给我两天时间，我可以做出完整的彩绘图设计稿。”
“一天。”顾钦想也不想，砍掉一半，“明天这个时候——”
季霜睁大了眼睛。
顾钦没看她，只是垂眸再度确认时间，“明天上午十一点十分之前，如果我不能看到你的方案，你也就不用再交上来了。好了，散会，tate跟我来一下。”
顾钦毫不拖泥带水的起身地起身出门，季霜留在原地心跳加速。
她激动，也害怕。
这二十四个小时，是她在Ivan的第一个，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个机遇。
季霜并不认为，如果这次她失败了，或者没有让顾钦满意，以顾钦的性格会再仁慈的给她成长时间，再送她一次打翻身仗的机会。
会议室里的人结伴散去。
无一例外的，走之前都向季霜投来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季霜浑不在意。
她现在只想要不要请假，回自己的工作室去做东西。
“季霜，好机会啊。”
正想，Amy过来了。
她没再掩饰自己的冷嘲热讽，有种撕破脸皮的意思。
“能不能抓住，可就看你自己了。”Amy似笑非笑，“我祝你好运。”
她还没见过哪个设计师，能一晚上做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设计方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