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缓缓抬起头来。莱迪尔的双眼对上了一道可怕的目光。
癫狂、嗜血，如同狂舞的火焰，如同暴虐的猛兽，仿佛要将他的身躯撕碎！
莱迪尔想要做出反应，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攀上脊背，然后蔓延到全身，使他如坠冰窟。
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啊！
不，这绝对不是人类的眼神！绝对不是！
莱迪尔仿佛看见自己身处地狱，面对尸山血海！一尊不可名状之物朝着他一点一点逼近过来，浑身血肉如蛆虫一般蠕动，诡异无比！
一只枯瘦的手抓住莱迪尔的心脏，然后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攥紧，似乎下一秒就要——
“啊！！！”
面临巨大的恐怖，继承自远古的本能重新在莱迪尔身上被唤醒，磅礴的光明魔力不经控制地自行激荡起来，流遍他的全身，驱散他眼前可怖的幻象，将他的意识从深渊里拉出。
意识重新回归身体，莱迪尔才发觉自己额头和后背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呼……呼……呼……”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纹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莱迪尔接二连三地吐出连珠炮似的话语，指向黑袍人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显示出他内心的惊异与恐惧。
“……本来我是不想激活邪灵纹的。”黑袍人开口说道，声音嘶哑得仿佛一把长满铁锈的钝刀一下一下地锯着木头，与他现在的这副尊容极为相称，
“奈何你接二连三地爆发，我用尽了手段都杀不了你。明明我比你更强，可是我们打了那么久，一直分不出胜负，莱迪尔将军，你可真顽强啊！
你从背上长出那两支鸡毛翅膀来，代价一定不小吧，而激活这‘邪灵纹’，我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啊。
不知道你牺牲了什么，但每一刻都在我身上燃烧的，可是我的寿命啊！
莱迪尔……”
黑袍人的声音陡然变响，暴烈的怒意冲天而起：
“你怎么还活着啊！你告诉我，你怎么还！不！死！啊！！！”
黑袍人身上的气势猛然爆发，卷起的气浪朝着莱迪尔扑面而来，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莱迪尔背后的光翼一扇，将席卷而来的气浪驱散。
打不过，绝对打不过！
莱迪尔的心头疯狂预警，同时生出的还有浓浓的怯意。自从他晋升传奇以来，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艰难的战斗，面对过如此强大的敌人。从眼前这个家伙的实力和手段看来，他在暗渊的所有高手中恐怕也是名列前茅的。
怎么办，是继续与这个家伙战斗，还是逃跑？
似乎只有一条路能走通。同样是传奇法师，他如果一心想跑，黑袍人一定拦不住。而战胜黑袍人，已经不可能了。
只是，他逃跑的话，卡诺城必定会陷落。连他都对付不了那个黑袍人，卡诺城的战士们怎么阻挡得了他呢？
以暗渊的一贯作风，投降是完全没有用的。事情结束之后，整座城能够找出一个幸存者，都算是暗渊的疏忽、卡诺城居民的极大幸运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已经尽力了，已经把所有能做的事都做了。今天卡诺城的陷落，实在是不可避免的事，仿佛上天降下的惩罚，无法逃避，无法阻挡。
这不能怪他。他也是人，人都是爱惜自己的生命的，不管在什么情况下，生命都是最重要、最需要保全的东西。他无法选择所谓的大义，而牺牲自己的生命。舍生取义这种事，终究只发生在传说故事里面。
他自诩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但是，在现在这种生命都要保不住的情况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我要为我领地的子民们着想。还有我的女儿，她可不能没有父亲。”莱迪尔这么劝说自己。
他已经够正义了。换做别人，可能在第一时间就向暗渊投降了吧。他能够顽强战斗到现在，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整个帝国都找不出几个像他一样的人。
那些道貌岸然地站在朝堂上的家伙，虽然外表看起来衣冠楚楚，内心却远远没有那么坦荡。
要知道，这个世界……已经烂透了啊！
“抱歉了。”莱迪尔叹息一声。他抽身暴退，如流星一般向着远方疾速飞去。
“嗯？想逃？”黑袍人的声音响起，
“问过我了吗？你今天不死，可对不住我失去的那些寿命啊！”
破空之声从莱迪尔的身后响起，在短短数秒之间变得越发清晰。莱迪尔似乎感觉到一股气流拂过他的身体，寒意沿着脊柱向上蔓延。
他的身躯顿时一僵，就连逃跑的速度也慢了几分。
“什么？不好！”
莱迪尔立刻转过身来，黑袍人的拳头在他的眼中显得越来越大！
怎么可能这么快！
没等莱迪尔大叫出声，硕大的拳头已经砸中了他的胸膛。
“轰！”
莱迪尔的身躯划破高空的空气，如同陨石一般从空中坠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弹起又再次落下！
地面裂开狰狞的裂痕，仿佛蛛网一般。
莱迪尔躺在地上，眼中全是满到将要溢出的骇然之色，嘴巴大张形成茫然的空洞。
“咳咳……”
莱迪尔的口中咯出一口鲜血。肋骨应该是被打断了，脊椎因为落地时的巨大冲击力而火辣辣的疼，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地卷成一团。背后的光翼变得虚幻了一些，轻轻颤动着。不，与其说是颤动，不如说是痉挛。
现在的莱迪尔浑身沾满尘土，气势萎靡，仿佛在泥潭里打滚的癞毛狗，刚才仿佛天使一般的圣洁与威严荡然无存。
他用法杖支撑着身体，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眼神中除了还没有消散的骇然，还有深深的畏惧。
怎么可能！就算是以寿命为代价的爆发，也不可能将实力增强那么多吧！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秘术！
速度快得能轻易把他追上也就罢了，连攻击力也增强了这么多。
他不会真的要……死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