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看着范闲，看到了范闲的疑惑，于是带着浓烈的恐惧和难言的释然开口：“我天生残缺，至今未有活路，父母常年照顾，积劳成疾，满头白发，拖累二老至今，一无是处，能让我死吗......”
——卖惨来的？不就是腿断了，怎么就不能工作了......
范闲心中回响一句，并未出声，因为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他便觉得荒唐。
重叠城市和发达城市卷到飞起，没有残疾人的生存空间，在此之外的落后地区和混乱地区，老板通常黑白两道都有涉足，说是企业，一旦需要扭头就是帮派，更不会要一个瘸子。
——既然想死，那你为什么不自杀...
范闲心中回响一句，并未出声，因为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他又觉得荒唐。
他都不怕死了，他只是没有亲自赴死的勇气，于是在这里等死，这还不够吗？
这还不够吗？还要再怎么苛责他？
——那你残疾又为什么不去殖装......
念头浮现的瞬间，又被掐灭。
国力积弱为什么不掏五万枚核弹震慑诸国呢？为什么不让产值翻三番呢？是因为不喜欢吗？
联邦是科技比范闲那个时代要先进得多，也没有那么混乱的国际局势，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两个国家。
联邦，和土地面积甚至不如联邦市级单位大的零星小国，那些小国能够存在并不是因为它们有什么特殊价值，多半是因为它们没有任何价值。
或许是太先进，但配套生产关系却没有跟上，导致很多人连作为人力资源的价值都被剥夺了。
人就像一棵野草一样活着，无人在意，无人搭理，生得意外，死得随机，却又偏偏生生不息，将痛苦延绵不绝的一代代传承下去。
最终范闲只是默然站在原地，上下打量着那青年：“你父?????????????????????????????????母呢？”
青年嘴角抽搐，苦涩地笑着：“他们去别墅工作了，幸好他们去工作了...真好......真好啊.....呜哈哈哈哈.....”
范闲看着他，微微摇头后扭头走进衣柜进入了青年的视野盲区，遁入阴影。
——为什么他不是妖魔呢？要是妖魔直接帮他解脱了多好。
在被尸体拉拽着，在分不清上下左右的阴影世界坠落时，范闲摸出手机。
在从阴暗角落踏出的一瞬间，范闲目光扫动锁定了目标，连开两枪击杀了两个持械佣兵。
而后等待角木蛟‘炼化’尸体的时间，范闲对着手机平静道：“小乐，之前的贫困人口帮扶计划重启吧，限制改为被帮扶者无案底无违法行为，以残疾人士等生理弱势群体为优先帮扶目标。”
说完后，在角木蛟‘炼化’尸体时，范闲看到远处三楼民房，看着青年推着轮椅来到窗边闭上了眼颤抖不止。
看着他被一枚流弹击中眉心，而后头一歪，栽倒在窗户上抽搐不止。
死了，但大抵是早就死了，死在出生那天，带着恨意死的。
恨呐...恨自己命比纸薄...恨天高！
“这次不要直接打钱，先创办慈善基金，既通过基金减税也可以通过基金募集社会资金减轻压力。”范闲看着那具倒在窗沿上的尸体，看着烈火在他楼下蔓延，火苗舔舐着他的尸体。
角木蛟在旁边鼓着掌，指了指那窗沿上的尸体，挤眉弄眼阴阳怪气：“哇哦，捐款，带善人，带善人，给你比个大拇指，好的坏的真是都被你说完了，真是好一条带善人，好一条带善人呀，原来这他妈就叫正道啊......”
范闲置若罔闻，转身被拉入阴影之中轻声冷笑：“哼哼，是见庙烧香又遇神就拜，闲来慈悲为怀，????????杀??????生?????????手????????起刀快，到头来，是负了自己，又负了如来......”
——我所践行的乃是正道，极致的正道......
...
这片城区的气氛逐渐变得紧张，风裹着硝烟味和血腥味，没人知道攻击来自何处，也没人知道自己正在攻击谁。
一开始的目标已经错乱了，在他们的心中消失了，淡忘了，顾不上了。
房屋连片被轰炸倒塌，烈火在城区蔓延，惨叫声从不曾断绝。
偶尔能看到奇异光华绽放，那大抵是有乱秘师在施展秘术。
整片城区迅速沦为了战区，哪怕联邦最恶劣最混乱的地区都不会有如此高烈度的枪战。
或许，此时的一切都是注定的。
在一群乌合之众分批而来，彼此互不信任时，就是注定的。
哪怕杀死了目标，这一幕也会在争夺悬赏时上演，只不过有些人早有预料早有准备，一直都是一队人行动，有些人却只以为能白捡富贵掉以轻心。
接近八千万的泼天富贵，存银行里每年利息都有几百万的泼天富贵，让所有人都疯了魔了。
在场的是雇佣兵，是大佬的私兵，是街头接受委托干活的散人，是......
但在范闲那里，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喽啰。
一个喽啰，必须思考，这是否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此生仅有的，前往更广大世界的机会。
或许他们的背后有着一个不算远大的理想，或许他们的身后有一个需要保护的家庭，或许只是单纯有些不良嗜好需要大笔资金供应开销。
都成为了他们来到这里，化作这片无名城区的一片灰，将这片城区化为人间炼狱的原动力。
...
图书馆公共自习室，手机轻轻响了一声铃，本来疲惫到了极致的白洁一下惊醒过来，赶忙胡乱按着关机键和音量键。
当铃声终于停止后，白洁方才尴尬地放下手机，双手合十对着其他座位隔间的同学们投去歉意又尴尬的笑容。
图书馆又恢复了安静，偶尔有吵闹却很快停歇。
“小白白~~~”一声轻唤在图书馆门口响起，白洁抬头，那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对着自己招着手。
图书馆内众人将目光投过去，又顺着少女的视线凝在了白洁身上皱着眉头，管理员轻咳一声没有说话。
此时，白洁自问再如何厚脸皮也待不下去了，赶忙关闭投影起身对着其他人连连道歉后，将权限卡还了回去，而后如同逃跑一般跑了出去。
然后被少女一把抱住了胳膊，柔软的触感包裹住了她的手臂，语气里没有半分的歉意：“小白白，我就说你在这里嘛，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啊，这次你可要让我好好ruarua！”
白洁略带无奈的看着低自己半个头的少女：“都要高考了，你就不能收收心好好复习一下？我现在...现在是真的没空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