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一霆差点放黑獒咬他，奚墨轩费了老鼻子劲才给拦下来。
在扫地的周振煜当场撂挑子不干了，把手里扫把丢地上，撸起袖子要跟蓝怀霖干仗，“你谁啊，跑来我们宗门指指点点，胆儿挺肥啊！”
蓝怀霖似乎没看出他的怒意，取出一小袋灵石放进周振煜怀里，“本殿下从没住过这么简陋的地方。你替我打扫一下，我待会儿叫人来重新布置。”
周振煜被那一袋灵石砸懵了，呆呆的看着蓝怀霖自顾自找了间朝阳的空房间走进去。他看了看满脸无语的白晁，道：“白哥，这谁啊？”
“我表弟。”白晁手指在太阳穴点了点，“他这儿有病，你们无视就好。”
“这袋灵石咋办啊？”
“给你就收着呗。”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白哥！”
陆今朝回自己的院子里放好东西，突然感觉体内出现变化，吸收的灵力又被身体排斥了出去，直觉不对，当场跑去掌门居所找岁观闲。
正巧撞见先前的女鬼领着几个孩童模样的魂魄，在朝岁观闲磕头。
他连忙后退几步躲到树后，默默看起来。
女鬼恢复了妇人模样，眼含热泪，对着岁观闲磕了三个响头，“若非恩人让我化成厉鬼向崔府索命，我肯定会死不瞑目，亦不可能有今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妾身愿来世、不，生生世世、当牛做马报答恩人！”
“免了。”岁观闲慵懒靠在软榻上，拿着话本子漫不经心的翻，“吾不过是路过见你可怜，顺手而为，不图你什么回报。带着你的孩子，投胎去吧。”
那几个孩子看起来最大的也才十岁出头，其中一名女娃上前一步，冲着岁观闲磕响头：“神女姐姐，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再帮阿芳一个忙？”
妇人连忙上前试图捂住女娃的嘴：“说什么呢！哪有对恩人提要求的道理，快给恩人道歉！”
“我不！”阿芳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神女姐姐，娘亲为了我和弟弟妹妹，这辈子没有享过一天福，我想求您，让她下辈子过得平安顺遂，幸福终老……我听说生魂对修行之人有益，阿芳愿意自己魂飞魄散，求您实现我的愿望！”
“住口！”妇人抱住女娃，眼泪止不住的流，“娘不许你魂飞魄散，你是娘怀胎十月难产生下来的心头肉，娘绝对不允许你做出这番牺牲！这辈子母女缘分不长久，那就下辈子再来！下辈子你还要投胎到娘肚子里，我们一起平安顺遂，幸福终老！”
“娘……”几个小孩哭着喊着与妇人抱成一团。
“投胎去罢。”岁观闲挥挥手，她们的身影渐渐消散。她瞥了院中古树一眼，“戏看够了么？”
“还没呢。”陆今朝双手拢在袖中，笑意盈盈从树后走出来，“你说，她们下辈子能如愿以偿吗？”
岁观闲将话本翻过一页，淡淡道：“谁知道呢？”
千岁别别扭扭开口：“想不到你竟然是个好人，不、好鱼，我好像没那么讨厌你了。”
岁观闲嗤笑一声：“谁稀罕你喜欢。”
“你！”千岁炸毛：“果然还是很讨人厌！臭鱼！”
陆今朝走到她跟前，伸出手：“我吸收不了灵力。”
修长漂亮的指节落在他手腕上，开始诊脉。细探半晌，岁观闲表情微变，收回手开始掐算起来，指尖越掐越快，而后骤然停下。漂亮的银色瞳孔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你……”
从没见过大佬这副表情，千岁顿时紧张起来，“咋了咋了，该不会是我家朝哥身体有啥问题吧？？？有问题你直说，我这儿有道具，实在不行我还能去管理局借更高级的——！”
陆今朝看不懂她眼底的情绪，下意识在身上摸了摸，“我出了什么问题么？”
“……无事。”岁观闲唤出卷轴，开始记录，“不过是你的体质与吾见过的其他灵体不太一样，吾一时有些拿不准。你无大碍，要进阶了而已。”
“哦。”陆今朝重新双手拢进袖子里，“那我回去修炼了。”
“去吧。切记不要心急，以免走火入魔。”
午饭时间。
其他游学的弟子尚未归来，宗门内冷冷清清。周振煜是那个唯一没有达到二阶，不会飞，所以没能去成游学的倒霉蛋。
不过他心态挺好，完全不介意自己没去成，因为他有惧高症，反而宅在宗门内更高兴。
食堂里，几人端着托盘，凑到陆今朝身边坐下，开始叽叽喳喳。
周振煜嘴里啃着馒头，手上不停比划，“你们是不知道，六皇子真是个好人呐。他觉得弟子居所简陋，就派人来添置了许多家具摆设，不光他自己有，我们其他人屋子里也有！我帮他收拾屋子，他还给了我不少灵石呢！”
“他这作风，还真是一如当年哈。”程沅沅干笑两声，把银弓拍在桌上，“那个，我当时太紧张，全程握着它没注意，不小心把这把弓带回来了，该怎么还给掌门呀？要不小师兄你帮我转交？”
千岁啃排骨的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这弓是掌门的？”
“怎么说呢，”程沅沅有些无奈，“小师兄一副生人勿近的脸，谁家小女娃娃会跟他玩儿啊？就算真有小女娃娃胆大好了，小师兄怎么可能让她拉拉扯扯……还取名安自在，特意去掉了那个闲字，这不明摆着告诉我们她就是掌门么。小女娃不在，换手拿弓箭的年轻人出现，帮我们击杀了偷袭的五阶妖兽，还特意留下一把足以扰乱鬼修招式的弓，除了掌门还能是谁？”
“就是说啊，”左诗诗特地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进千岁盘里，“你们别把我们想的太傻好不好？估计只有薛一霆没看出来吧。”
薛一霆一口馒头噎住，猛地捶着胸口，又灌了一大口水，这才咽了下去：“什么？！那是掌门变的？？？”
左诗诗一副“你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夜无痕与奚墨轩也默默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准确来说，那是掌门的分身，本体不知道在天涯海角哪个犄角旮旯里呢。”千岁暗自意念蛐蛐：「瞧瞧你的伪装，真够失败的。」
「吾没想藏。」岁观闲泡在大陆另一头的天山寒池里降温，「你告诉她，弓术不错，送她了。那是吾亲手炼制的第一把弓，初时品质不佳，后来用了不少宝贝反复淬炼，也算得上一件神兵利器，望她好好珍惜。」
“掌门说那把弓就是特意为你准备的。”陆今朝夹起那个鸡腿，撕成肉条，重新夹进千岁碗里，“还夸你弓术好。”
“真的？！”程沅沅喜出望外，“掌门真的夸我了？！”
“真的真的。”千岁吃着手撕肉条，“她亲口说的，我保证。”
“好耶！掌门夸我了！”程沅沅抱住那把弓，爱不释手。
“对对对，夸你了。”白晁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菜，闷闷不乐：“真是的，夸你一句就这么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被人夸过。”
程沅沅在桌子底下跺了他一脚：“吃你的饭吧，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夜无痕轻咳一声：“你踩的是我。”
“啊？”程沅沅连忙换上不好意思的表情：“抱歉抱歉，要不你踩白晁一脚吧，就当报仇了。”
白晁：“不是，你什么意思？？？”
“哎呀，这都吃的什么呀。”蓝怀霖走了进来，仔细打量一番后，用羽扇指着几人盘子里的食物，对着传音石说道：“闻平，记得回头把我小厨房那几位厨师也给带过来，再带些山珍海味来，给各位师兄师姐改善一下伙食。”
白晁白眼差点翻上天，“你是来修炼，不是享福，能不能别作妖了？”
蓝怀霖讶异的看着他：“瞧表哥你这话说的，不吃饱喝好怎么有精力修炼呢？”
薛一霆猛猛点头：“就是就是，不吃饱怎么修炼！”
吵吵闹闹吃完饭，奚墨轩提出下山一趟，回家看看，薛一霆表示他也想去凑个热闹，于是他们几人一合计，皆无事可做，索性一起去了。
陆今朝拒绝他们的邀请，独自去了后山打坐。此处清静，灵气也充沛，是个适合打坐的好地方。
他的确天赋不俗，可年纪太小，实力远远不够。他不想往后的几十年里，遇到强敌只会叫岁观闲救命。
“哟，还挺刻苦。”水镜出现，映出岁观闲的身影，她手上拿着一块似冰又似玉的矿石，专程展示给陆今朝看：“你不是想做一把洞箫么，吾找到了不错的材料，回头给你炼一把。”
陆今朝看了看那大冰柱，想象着用其雕刻成九节洞箫的模样，有些手痒，“我想自己炼。”
闻言，岁观闲不乐意了，“怎么，嫌弃吾的手艺，还是不相信吾的本事？”
“没有，只是想做个小玩意儿，没打算做成什么极品法器，用不着劳你出手。”
“不行。吾的弟子，自然要用最好的。你若担心吾炼出来不合你心意，可以先画个图，吾照着模样炼。”岁观闲话锋一转，“说到乐器，你相信乐声能杀人于无形么？”
“信。”陆今朝语气淡淡，“你说猪会上树我也信。”
声音本就蕴含能量，若有灵力加持，夺人性命并不奇怪。他虽未亲眼见过，却在不少文创作品中读到过。
“不如另外开设一堂乐理课？”
“正考虑这事儿呢。”岁观闲轻叹口气，“现下是弟子人数不够，真要细分下来，音派幻派应该独立出来，另开两座主峰。蛊修吾是教不了了，但乐器和织幻，吾可是手拿把掐。”
陆今朝想起那橘红色空间中的巨型鬼魂，“你其实也会鬼道吧？”
“又让你发现了。”岁观闲声音懒懒的，“吾年轻时同你一般好学，什么都想试试。”
“当年误打误撞闯进鬼修聚集地，一呆便是几十年，能学的皆修得七七八八。可他们鬼修非得吞噬生魂来升阶，越到高阶，突破时对生魂要求越高，基本只能局限于天赋型人类与妖修、神兽等。”
“一开始吾还能去战争地带捡漏，你也知道，人界多战乱。后来吾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倒是有些下不去手了。”
“你看看便罢了，莫要学吾。终归只是邪魔外道，哪比得了正道舒心。”
陆今朝：“知道。”
“呀，吾钓的鱼来了，吾不跟你说了。”
话音刚落，水镜被关闭。
千岁：“……头一次看见自己是鱼还钓鱼的。”
陆今朝笑出声：“你不是见过自己是人却还吃人的吗，鱼钓鱼有什么稀奇？”
“我总觉得她之前欲言又止的部分不太妙，你还是长点心吧！”
“你不是给我做了好几遍全身体检查没发现问题么？先静观其变吧。”
从这天起，陆今朝不再贪睡，开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吸收灵气，除去吃饭、上课与宗门任务，其余时间全数用来修炼。
力求成为本宗门第一个飞升、飞升年龄最小的弟子。
又过了三日，其余游学队伍陆陆续续回来了。基本每一队都带了些生面孔回来，理由大差不差，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不过此时时间节点有些尴尬，旧学年未结束，新招生期未开始，他们留下也不好安置。三名掌门弟子一合计，索性将人全数安排到山脚下，与那些弟子家人们一同生活，等到半年后新一轮招生再来进行入门考核。
明霄向他们说明缘由，大部分人都表示接受。
其中有一少年举起手来：“请问宗门内缺杂役弟子么？偌大个宗门，总归需要砍柴挑水吧？或是炼丹炉需要丹童看守，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这……”明霄犯了难，“目前宗门内无需杂役弟子工作，暂无合适岗位安置。”
“我想留在宗门内，我怕我半年后无法通过入门考核……不如现下讨个杂役弟子的位置来得直接。”
“我也想！我可以扫地！我还可以打扫茅房！”
明霄面露尴尬：“宗门内，没有茅房。”
众人没听说过辟谷，更不能理解吃下去的东西怎么就不用五谷轮回，纷纷头顶冒问号，“啥？你们不用上茅房的？？难道你们不吃东西啊？？？”
“是的。”明霄解释道，“我们也进食，但食物会随着灵力运行被身体彻底吸收掉，些许杂质通常随呼吸与汗液排出体外，无需出恭，故而宗门内没有增设茅房。诸位若是需要先安顿下来，还是山脚下更为方便。”
起因还是岁观闲嫌脏，又估摸着没弟子会乐意打扫茅房，索性在建造宗门时便去掉了茅房的设计。
一旁容瀛笑眯眯的低声吐槽：“当初我转换灵力期间，还没办法做到这些，想上茅房得山上山下两头跑，不敢随地大小便污染宗门土地和空气，愣是被迫强身健体了一把。如今这苦终于轮到其他人也受上一受了。”
听见这话的外门弟子们简直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