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落在地面“嗝哒、嗝哒……”的声音不断的，在地下空荡荡的监牢中响起，传出的回声惊动了椅子上的人。
楚宁费力的抬头，眯起了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头顶电灯打开的光线。
“……想不到，第一个来看我的，是姐姐你……”
楚宁的声音带着点儿意外，但是眼中的神情却是意料之中。
霍三娘优雅落座，听到楚宁对自己的称呼，脸上带着笑意。
“哦？年岁不大，小嘴儿可真是甜啊～
但是看你的样子，并不感觉意外。”
楚宁一双眸子亮的出奇，想撇嘴，却牵动了伤口，已经结痂的地方再次被牵扯流出了淡淡的血液。
“嘶……其实不难的，那天尽管我很小心，但还是被你注意到了。
现在这个阶段，抓谁都不如抓我这个突然出现，而且还查不到底细的人。
咳咳……这对你们来说是最省力气的了。”
霍三娘起身，细长的指间拿着一块手帕，神色爱怜的为楚宁轻轻擦拭脸上的血迹，不一会儿，帕子便被血液浸透。
“我现在知道张启山与二岄红为什么愿意带着你了。
聪明的孩子谁都喜欢，哦，也包括我～”
楚宁不顾伤口，露出一个乖乖的笑。
“那姐姐明明知道，只要你不出现，佛爷他们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指向你们。
为什么还要来见我呢？”
霍三娘拿着帕子的手一顿，而后手一抬，染了血污的绢帕像是一片落叶，落在了楚宁的脚边。
“小朋友，有人，求到了我这里。
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楚宁动了动嘴唇，轻声反问，“条件是什么？”
霍三娘眼里有着赞赏，怎么办，她真的开始喜欢这个小孩儿了。
“告诉我，‘鸠山’是什么。”
楚宁听到霍三娘的提问，眉头轻微皱了一下，脸上笑意渐渐褪去。
“这是姐姐你想知道的，还是陆建勋想知道的？”
霍三娘反问，“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楚宁仰头，目光直直的盯着霍三娘，满是血污的小脸上，神情是掩盖不住的严肃认真。
“若你代表九门霍当家问我，我会透露。
若你代表陆建勋来拷问我，那我的回答依旧是‘不知道’。”
霍三娘仿佛被楚宁的目光刺痛，脸色不好的挪开了视线，转身落座。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用将我架起来。
你既然能猜到是我透露给陆建勋消息，你才会出现在这里被拷问。
那么你也应该清楚，我不是什么好人。”
霍三娘隐隐透露出威胁的意味，目光看着满身是伤的楚宁，有着惜才的样子。
这个小孩儿真的聪明，若自己代表九门，那便是能知晓一二，因为张启山是九门之首，他所做也是为了维系九门内部。
若是自己代表的陆建勋，那么就完完全全是张启山的对立面，楚宁不会透露半个字。
楚宁笑出了声儿，身体前倾，奈何被绳索束缚。
“姐姐我知道的。
在九门能当上一门的当家人，你们都是很厉害的。
佛爷同我说了，霍家的当家人尤为果敢。
乱世之中女子相比起男子，本就极为不易，所以对于姐姐说的，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能理解的～”
霍三娘此刻是真的没脾气了，这番话大有投机卖乖的嫌疑，但是由楚宁的嘴里说出来，无端的让人听了心中舒坦。
“巧言令色。
我也同你交个底，免得传出去了说我霍三娘欺负小孩儿。
来寻我帮忙的是红府二爷与……陈皮。”
楚宁听到二岄红并不奇怪，但是陈皮，“你……”
霍三娘抬手打断楚宁，“又威胁不到我，我管他是不是真的投靠陆建勋呢～
所以我来问你，也只是代表霍家。
你要知道，张启山私自侵入我们霍家的地盘儿在先，我自然是有理知道其中原由的。
张启山去那里有什么苦衷与我无关，他坏了九门的规矩，我便更有理由知道始末。
小朋友～我看你每日受尽折磨，姐姐于心不忍。
所以～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告诉我？”
楚宁垂下头，看着地面，“姐姐，佛爷坏了九门的规矩。
所以你便要把今日从我这里得到的消息再告知陆建勋吗？
他不是一个值得合作的人，对于你是，对长沙百姓更是。”
霍三娘气愤起身，这小子还真是冥顽不灵，心中那点儿怜惜之情彻底散去。
霍三娘上前两步，楚宁突然再次开口，“锦惜姐姐，真的想要与虎谋皮吗？
或许，我们有别的办法与方式的。”
霍三娘猛地顿住脚步，鞋跟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滋啦”声响。
“你叫我什么？！”
霍三娘陡然提高嗓音，楚宁抬眼，眸子里满是乖巧，“锦惜姐姐……”
霍三娘突然转身，这些年她坐在这个位置太久了。
人人都道霍家当家人霍三娘，却鲜少有人记得霍家霍锦惜了。
呵～这个小朋友，还真是合胃口啊，若是霍家的女儿就好了……
“小朋友，你若是不想说，那我也就不浪费时间了。”
“姐姐慢走，可以考虑我说的。”
霍三娘这次再没有转身，款款走出了牢房。
霍三娘刚出牢房门，便有两名士兵拎着一筐煤炭准备进入。
霍三娘厉声呵斥住那两名士兵，“站住，又要开始上刑了？
陆建勋看不到，手底下的人也是个瞎的啊？”
两名士兵被骂的眉头皱起，但是碍于霍三娘的身份只隐忍没有驳回。
霍三娘抬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再审，可就要出人命了。
我看你们如何交差，别忘了张启山现下在长沙城，可是疯了似的向你们长官施压呢。”
霍三娘说完，径直走出。
两名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权衡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拷问。
牢房内的楚宁听到霍三娘在门口对士兵的呵斥，再次露出笑容。
【长沙-军区司令部】
张启山脸色阴沉的从陆建勋的办公室走出。
陆建勋同样面色不善，这个张启山为了那个小子，还真是同自己撕破脸了啊。
陆建勋的亲卫建议陆建勋，“长官，现在我们人证物证都有了，为什么还不绊倒张启山呢？
最近张启山向您施压，手下人也都不好过。”
陆建勋深吸一口气，“还差一步。”
亲卫不解，“还差什么？”
陆建勋冷笑，“你忘了我们还抓了一个人吗？
叫什么来着？楚宁。
他可是还没有认罪啊。”
亲卫也是想起来了那个一直被关在监狱里的少年。
“张启山同我撕破了脸皮，但是以他的性格迟迟没有发动，无非是因为我们手中有楚宁这个人质。
想不到一个查不到来历的毛头小子，还能得到九门的青睐。
呵呵，还真是有意思的紧呢。
他还是不肯透露矿山的事，是吗？”
亲卫点头，“这几日什么刑罚都用了，那小子嘴严的很。
再打，我们怕他直接死了。”
陆建勋听完后搓了搓手指，“既然这样，那便，安个罪名坐实。
谁让张启山养了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呢。
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来历的孩子，死了便死了吧～”
陆建勋话落，一道人影从门外闪过，没有惊动任何人。
【监狱-牢房】
楚宁舔了舔起皮了的嘴唇，突然目光盯住了一块儿地方，半天没有挪动眼神。
监牢里也有蚂蚁的吗……
陈皮已经进来好一会儿了，一直没出声是为了平复情绪。
他知道陆建勋会用私刑，自己又不是没被陆建勋抓过。
但是当那些伤成倍数的出现在楚宁身上时，陈皮心底的暴虐再也压制不住了。
只是看着那边还在看蚂蚁的楚宁，陈皮压抑着杀人的冲动，一个胯步踩死了搬家的蚂蚁。
出现在楚宁面前，带着讥讽开腔。
“你不是挺聪明的吗？
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还真是好样儿的啊，楚宁。”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楚宁眼里闪烁着喜悦，“陈皮，你也来看我啦！”
陈皮凑近捏住楚宁的脸，楚宁被陈皮捏住了伤口，疼得一呲牙。
陈皮手下力道瞬间便松了，“还有谁来看你？”
“霍家当家人。”
楚宁老实回答，陈皮吐了个脏字。
“不是让你跟在师父和张启山身边吗？
你可真是……惹祸精啊。
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楚宁眨巴眨巴眼睛，自己原来是个惹祸精吗……
低垂了脑袋，声音闷闷的向陈皮说着，“抱歉啊……”
陈皮没意识到自己哪句话让小孩儿变成这样了，动作越发轻的解开捆着楚宁的绳索。
“走吧。”
楚宁身体没了绳索的固定，直接瘫软了下去，陈皮快速扶住。
眼底想杀人的神情是再也藏不住了。
楚宁挣扎着抬起手臂向上伸盖住了陈皮的眼睛。
“陈皮……是我没用，被陆建勋抓住了。
我没有供出任何人，我还劝了霍三娘不要再和陆建勋合作了呢……
所以，你不要这样，没事的，我没事……”
楚宁小声的一遍又一遍的安抚陈皮，他能感觉到陈皮扶住自己胳膊的手臂紧绷颤抖。
陈皮恶狠狠的骂着楚宁，“你以为我在担心你？
哼，你太蠢了，我带走你只是怕被你连累！”
楚宁靠在陈皮怀里点头，“好～所以陈皮，带我走吧。
趁陆建勋还没有来，不能让陆建勋给我安罪名，这样对佛爷不利。”
陈皮冷哼，却还是抱起了楚宁，嘴上依旧不饶人。
“你口中的‘佛爷’此刻在哪？你怎么知道陆建勋要给你安罪名？”
楚宁闭上了眼睛，最近是真的很累，差点儿就要撑不住了，幸亏陈皮来了。
“因为你来了啊……”
因为我知道佛爷他们在监狱外等我，我感受到了。
陈皮脚步一顿，将楚宁往自己怀里紧了紧，而后快步出了牢房。
看守的士兵想要上前，被陈皮阴狠的目光定在了原地。
这人像是个不要命的野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