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号到了。
他像是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春游一样，兴奋的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
半夜爬起来喝杯水平复心情的霍鸣看到家和机修店之间的门开着，济繁坐在店里沉默的抽着烟。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怎么还没睡？”
“出来喝水。”
济繁旁边的桌子上丢着一包烟，刚刚拆封。
霍鸣瞥了一眼，有些诧异。
那是一盒街上烟店里最贵的香烟，零售价在二十块左右。
在夕阳镇的烟店里，这样的烟属于摆上二十年风化了都卖不出去的尖端产品。
抽这样的烟，和济繁一贯简约低调的生活有些不相符。
济繁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顿了顿，夹着烟盒和火机往霍鸣那边递了递。
霍鸣：“？”
“到年底你就18岁了吧。”
“嗯。”
帝国二等公民信息表上有清晰的出生年月日，甚至精确到了分秒。
“总该像个大人了。”
“吸烟就能变大人？”
济繁侧头看了他一眼：“抽不抽，很贵的。”
霍鸣摇摇头：“我还想长命百岁呢。”
“……”
济繁没说话，夹烟的手指僵硬了片刻，然后递到嘴边又狠吸了一口。
霍鸣抬起头，袅袅的青烟跃动着，缠绕着，笼罩住二人上方那盏照明灯。
“我给你找了些笔记和书，明天早上给你。”
济繁说道：“如果你想走军队这条路，我可以给你找人——只是军队不只有考核，还有无休止的训练。”
“会去矿坑吗？听说那里很苦。”
“没有人会把技术兵种送到那种鬼地方去，如果走的是军工这条路，那么正常的路线是军队一年外训、军队考核、考核通过就入学帝国第一军校、领衔、深造，就这么简单。”
“唔。”
霍鸣点了点头，突然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进军队呢？你对军用学科和义体制作上应该很擅长吧？”
济繁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上安市有什么？或者说……夕阳镇有什么呢？”
霍鸣喃喃自语：“这里什么都没有……对了，坍塌的河道下有一个巨大的青蛙，你知道吗？难不成你是来找那个东西的？”
“……什么青蛙？”
“一只巨大的，浑身长满脓疮的青蛙，它的舌头比海市街上最贵的牛舌刺身还要粗！”
“什么时候的事情？”
“7号，我和吴忧去洞穴里探险。”
“青蛙袭击你们了？”
“一见面就袭击了，来福就是那个时候坏掉的。”
济繁抖了抖指间香烟的烟灰，微微皱眉。
“那不是什么青蛙，是被污染的生物。”
“……被污染？”
“……”济繁深吸一口烟，缓缓喷出，身子也坐了起来：“如果要细说这个，那就得谈一谈那些课本上没有提及到的历史。”
济繁说的历史，是帝国之前的历史。
帝国建国421年，其中有400年都在跟联邦打仗。
两国积怨已久，恨不得对方的国家全国死绝。
在这种极端的民族主义精神的影响下，各种卑劣肮脏的手段被使了出来。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当时的帝国皇帝对联邦使用了生化武器。
无数架无人战舰带着毁天灭地的生化病毒SdL47号轰炸了联邦南部大片区域。
随后帝国皇帝借口防止联邦反击，在两国接壤之地上筑起了钢铁城墙，彻底封闭两国的交往。
随后，一种未知的生物病毒在联邦大地上肆虐。
动植物大批死亡，无数物种在这段时间内灭绝。
受到动植物死亡的影响，联邦人度过了一个饥饿且寒冷的冬天。
两亿联邦人死在了这个冬天。
而没有立刻死亡的动植物则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异变，它们变得更大，更丑陋，更暴躁，会攻击人类。
于是义体在联邦悄然流行，普通百姓通过装配不同的义体提升自己的实力，义体制作技术也因此在联邦得到了飞速发展。
那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一段全新的知识。
霍鸣听的很认真：“那受污染的怪物怎么会跑到帝国来呢？”
“怪物会打洞，会游泳，会飞翔，同在一颗星球上，钢铁城墙能阻挡得了什么？”
济繁冷冷的吸了口烟：“异变怪物遍布帝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到时候，手无寸铁之力的帝国公民们，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这因果报应！”
因果报应……
霍鸣有一瞬出神了。
“汉尼拔”同样也提到过这个词。
这个世界，对于“因果律”到底有着怎样的执念啊。
“你要小心，异化生物的战斗力很强，有些异化生物就连浑身装满义体的疯子都没办法击杀。”
“唔。”
霍鸣点了点头：“我下次跑远点。”
可能黑夜让人多愁善感，今天的济繁状态有些低迷，话多了不少。
“这样看来，帝国的军队也是个好去处，至少他们被允许安装义体，安全性有一定保证。”
霍鸣有些闷闷不乐。
这个世界太多变了。
从一开始紧急扮演，到机修义体充斥的赛博世界，再到帝国和联邦的谍战大戏，再到现在——居然连生化危机都跑出来了？
后面会是什么？
行星撞地球？生物大灭绝？！
史密斯，你的世界未免糅合的元素太多了吧？！
有这样的家国仇恨在前，他要是个联邦人，也恨不得帝国人全死绝。
后面的事情济繁虽然没说，但从两国现在紧张的国际关系来看，联邦人肯定没少还手。
济繁呢？
他真的是联邦人吗？
那他来帝国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机修师吗？
“那……”他再次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为什么留在上安市呢？探听消息的话，去更繁荣的地方不好吗？”
济繁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碾了碾彻底熄灭。
“有句话说的好。”
“每颗钉子，都该钉在属于它自己的位置上。”
“我就是那颗，钉在上安市头顶的钉子。”
只是现在，庆祝的钟声即将敲响。
而那撞击摆钟的锤子，也将狠狠的砸在每一颗悬浮的钉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