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你喜欢哪个？”
从六叔家回来，周文发现小丫头在自己家里，还用篮子提过来一窝小猫。
“你家的？”
“嗯呐，我家白猫生了好多，奶奶选了这只黑的，你也选一个呀。”
“有一只就行，我不会养。”
“你选一只嘛，我给你养呀。”
小丫头说着，眼睛眨呀眨的，示意周文选那只白的，细看时发现竟还是只鸳鸯眼的狮子猫，卖相非同一般。
那应该是她最钟意的吧。
周文把怀里的狼皮放到炕上。
“奶奶，六叔把狼皮熟好了，你和爷爷的腿都不好，你们做护膝吧。”
奶奶拿过去翻看了一下。
“这么好的皮子，做护膝可惜了，还是留着给你做个坎肩吧。”
“我不怕冷。”
“那就给月月做吧，女娃怕冷。”
“她？”周文瞄了一眼小丫头。
“这么大一张呢，她也就一护膝的量，用不完，再说山里的狼多着呢。”
小丫头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他。
奶奶又翻了翻道：“还想打狼呢，小心你爷爷骂你……不过皮子确实不小，那就做两件吧，月月一件，另一件给吉春你妹妹寄过去，那边比这边冷。”
正在炕上乱爬的几只小猫看见毛茸茸的东西，扑过来要玩，忽然又纷纷远离，唯有一只极为普通的狸花一反常态，扑上去抓住皮子奶凶奶凶的撕咬。
可惜，不能伤其分毫。
小丫头好奇。
“奶奶，我还有个妹妹呀。”
“你就要叫姐了，蓉蓉比你大半岁呢。”
小丫头眼珠乱转，“那给姐姐做吧，剩下的奶奶做护膝，我还小，可以等，反正周文……哥还能打到的。”
“那就先做坎肩。”奶奶拿定了主意，“不能浪费东西，护膝用剩下的碎皮子就行，真不够不是还有兔皮嘛。”
小丫头不再争，却又锲而不舍的追问：“周文哥，你还没选小猫呢。”
周文正在逗弄那只狸花。
“就这只吧。”
狸花对他投送的意念有回应。
“这个呀……”小丫头满脸嫌弃。狸花太普通了，她还是喜欢那只鸳鸯眼。
“就这只。”
“那好吧。”小丫头怏怏道。
“月月，我跟六叔进山打猎，发现一棵梨树，等开春我给你移回来，种你家院子里。”
“真的？”小丫头立刻转嗔为喜。
“真的。”
老太太看看周文，又看看小丫头，一脸的无奈。
转眼开春。
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
春分过后，气温一路回升，一场春雨过后，春风拂开一树又一树的旖旎，杏花、早樱、杜鹃花……等争相绽放，期待已久的春日暖阳一次性“打包”送给了小山村，沂蒙山春光融融，杨柳依依。
“周文，你不是人！”
周文正打算出山，去摘些酸枣芽回来制茶，出校门就碰见小胖子钱多多。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骗我们捉老鼠吃，害我们都挨了一顿好捶。”
周文看着一群义愤填膺的复仇者，有些好笑，“那，到底香不香呢？”
他是明知故问。
田鼠肉质细嫩香甜，号称闽西八大干，当地人认为“一只鼠三只鸡”，一斤能卖五十块呢，要是晒成干，价可高达七十，像青蛙那样扒皮去内脏，并无病菌感染的风险，安南人就常常集体行动，在稻田收割时去捉地里的田鼠。
“香是香，可……”
“香就说明我没骗你们，家里大人捶你们，是因为你们行事不密，那不能怪我。”
“现在是我们挨打了。”
“你们还是男人不是？
男人不但要讲义气，还要讲道理，我只说田鼠好吃，没说家里大人不捶你们呀，再说地里捉地里吃，让大人知道是你们没做好……这样好了，不就是想吃肉嘛，我退一步，拿肉来换你们的酸枣芽，兔子、鱼都行，十斤酸枣芽换一斤肉，够意思了吧。”
“十斤太多了，五斤！”
周文摇头，“五斤不行，我捉兔子很费劲的，来个吉利数吧，八斤。”
“八斤就八斤，要净肉。”
嗨！这小胖子。
“兔子皮我还有用，也不舍得给你们。”
自从学会下套子，周文和大常轮番出击，野鸡、兔子什么的从不空手，加上改进了工具，用绳网围捕了一波野外柴禾堆里面的兔子，肉就多了起来。
吃不完的兔子肉被他们悄悄找了个山洞熏制，然后埋到麦糠堆里存了起来，到目前为止已经攒了不少。
此时，拿来换酸枣芽也是不错。
酸枣刺扎手得很，并不太好摘。
“还有，你咋还和红红玩？”
“这你也要管？钱多多，你这么胖，你爸也不瘦，整个村里找不到第二家，大家吃的都一样，你爸是会计，不会是偷队里的粮食拿家里吃了吧？”
看着有些不自在的小胖子，周文看向那一群小萝卜头，高声喝问：“你们说，钱多多是不是常给你们拿吃食？”
“没有！”
有个大点的孩子忙开口否认，他扯了扯小胖子，“红红的事我们不管，你说的酸枣芽换肉还做不做数？”
“当然做数，我是男人，讲义气，不过大的叶子可不算，我只要嫩芽。”
“就嫩芽。”
“一言为定。”
这时候，茶叶不但凭票，还贵得离谱，二两茶叶票都能换一块钱，农村人根本喝不起，也不舍得喝，靠山吃山，用酸枣芽制茶代替也还是不错的办法。
酸枣芽茶入口绵滑，初感涩涩，数秒后甜润之感就由舌根萌发，回味并不比普通茶叶差，尤其汤色黄绿明亮，甜香醇厚，叶底碧绿匀齐，还兼具安神、助眠、降血压等作用，价值感并不低。
周文想着多弄一些，喝不完还可以试着换点钱存着，城里人也不是家家都能喝得起茶，酸枣芽茶刚好可以补位。
“钱多多，我的事你也管？”
“不好！红霸天来了，快跑！”
一群孩子闻风而散，还没等小丫头追过来算账，已经没了踪影，那小胖子小短腿倒腾得尤其欢，居然还让他跑到了前面，这让周文很是有些叹为观止。
果然！胖子都有绝活儿啊。
“人呢？”小丫头追过来问。
“跑了呗。”
周文饶有兴趣的看着红霸天。
他竟不知小丫头还有这个名号。
不过一想也是，钱多多都可以当孩子王，她爸支书、队长一肩挑，妥妥的土皇帝，加上小丫头那爱打抱不平讲义气的性子，混个这样名号却也正常。
钱多多靠“收买”，红霸天靠实力，自己的这个“靠山”，看来是找对了。
“你要酸枣芽做啥？”
“制茶。”周文倒也没瞒她。
“你要喝茶？我家里有呀，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不用。”周文拦住她，“奶奶睡不好，我弄点酸枣芽给她喝。”
“这样啊……那我给你摘吧，这是精细活儿，男孩子做不了。”
“还是不要了，酸枣刺扎手，我自己摘一点就行，他们拿来的我挑拣一下可以制茶卖了，顺便挣点钱买糖。”
“能换钱？”小丫头眼睛发亮。
“能吧，茶叶挺稀罕的，又不难喝。”
“那我让班里女生也摘一些吧。”
“那也行，挣了钱分你们两成。”
“到时候我全买冰糖！”小丫头兴奋挥拳。“周文哥，我的肉干吃完了。”
周文头疼，自从那次送猫后，小丫头就换了称呼，喊得是越来越顺口了。
“奶奶那里、大常那里都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放的地方，自己去拿呗。”
周文把兔肉去腥加盐煮过，试着做了点肉干，没想到味道竟还不错，如今，兔肉干已经成了他们的日常零食。
“你知道吗？奶奶又寄东西了。”
周文知道这事。
那是寄往吉春去了，老人嘛，自己有了就开始惦记孩子，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