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日，燕城饭店。
桑乔站在化妆室的窗户前，看着楼下不断入场的豪车，对于杨家在燕城的份量，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来帮我一下。”
杨栖的声音从更衣室中传出来，桑乔身子一僵，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推开了更衣室的大门。
刚一进去，他目光就撞在了杨栖的白皙后背上。
杨栖此时正将长发收拢到一旁，明晃晃地将肩胛骨暴露在空气里，桑乔看着那大开的背领口，喉头滚动了一下。
“我反手扣不上后面的扣子，宴会还有二十分钟就要正式开始了，你快一点。”
桑乔这才赶紧过去，扣上扣子时他有些紧张，指尖还不小心触碰到了杨栖的后背。
似乎是惹痒了她，杨栖轻微地颤了颤，不过并没有说些什么。
这场属于杨家新任家主的成人礼，办得十分盛大，各界名流精英皆汇聚于此，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
桑乔站在餐桌前，抿了一小口这个世界的起泡酒，看着杨栖在名利场中游刃有余的模样，内心对杨家的认知更深了一层。
嗯，围在杨栖身边的那两个女人，一看就是久经沙场、军旅出身的干部，光是看站姿就能看得出来。
再加上她们身上那种明显适合应对突发情况的着装，要不是裙子下没戴武器，手上也没储物戒指……哦，耳朵上倒是戴了储物耳环。
嗯，就是明显身上没有杀气，不然，桑乔都以会为，她们是军部派来捣乱刺杀的。
再看那个正在和杨栖攀谈的男人，光看那双手，就知道是常年用重型武器的练家子，气息沉稳的样子，至少也得是个分神境的大佬。
桑乔的视线从场内人的身上一一扫过，闲的没事观察人群，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
更准确来说，是职业习惯。
此时，许沐也从餐桌的另一旁走了过来，站在桑乔身边，悄声问道：
“你看到老师了吗？”
桑乔愣了一下：“她请李老师了？”
许沐耸耸肩：“李老师是李家的人，杨家家主的成人礼，李家自然也在受邀家族行列，对了，咱们学校的校长，好像还是她太爷爷呢。”
桑乔：“……啊？”
他想起了两个月前，在静山山顶上，见到的那个穿着唐装喝珍珠奶茶的中年男人。
哦，现在还是他师父了，想到此处，桑乔大脑宕机了三秒，随后回过神来：
“咳，那边是李家的休息室，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看着许沐开开心心地离去的背影，桑乔心想，还好他因为上辈子的职业习惯，在成人礼之前，就把会场的布置图给记了下来。
杨家家主的成人礼，由杨家年轻的一代全权负责各种细节流程，除了“称病不出”的杨五爷，那几位爷爷奶奶辈儿的，都只负责和其他家族的长辈们继续联络感情。
这个信号，落在外人的眼里，就是在昭示着杨家当家人的正式更迭。
没有人会蠢到轻视一个年仅十八岁就到达分神境的高手，因此成人礼的流程十分顺利。
直到晚上，宴会结束，杨栖将后续的事情都丢给了和自己平辈的杨家人，拉着藏在角落里暗中观察的桑乔，直接坐上了回家的车。
不过，他们回的不是杨家，而是杨栖正式回归杨家之前，她自己的家。
“现在我的俗务已经结束，是时候该告诉你一些事情了。”
杨栖说这话时，身上的礼服甚至都还没换掉，她坐在沙发上，随意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叫桑乔过来坐下。
“你想告诉我什么？”
桑乔脱下西装外套，将它挂在了衣架上。
这身衣服还是杨栖自己的私人裁缝给他量身定做的，毕竟出席别人的成人礼，不好穿得太随便。
他挂好了衣服，便乖巧地坐在杨栖身旁，等着杨栖接下来要说的话。
没想到杨栖竟然扯过了他的领带，一只手直接摸上了桑乔的脸颊。
桑乔看着杨栖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的脸时震惊了一瞬，他刚想挣扎一下拉开距离，就听见杨栖轻声道：
“别动。”
说罢，她便用自己的额头，抵在了桑乔的额头上：
“不要拒绝。”
桑乔身子一僵，随后闭眼放松了下来，因为他感觉到了，杨栖的精神力正在试探性地进入他的脑海。
“用语言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所以只好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一些事情了。”
杨栖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荡，随后，桑乔便看到了一幅像老电影一般泛黄的画面，那是属于杨栖的记忆，也是……他的记忆。
云城数百里之外，是繁茂的原始森林和突兀出现在大地上的黄沙，而从飞利县到云城的这条路，正好穿过这片黄沙和森林。
身量未曾长开的杨栖正默默地坐在运输车的后座上，看着前面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不由得眼神暗了暗。
“再过三四百里，就到云城了，丽丽……”样貌清俊的中年男人一改前几日的狰狞，而是耐下心来去哄脸上巴掌印才消的女人。
那女人看上去和杨栖有六分相像，正在读记忆的桑乔猜测，那应该是她的亲生母亲。
清俊的男人说话间还瞟了一眼后座上的杨栖，凑在女人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云城的东西，那家伙可没有立什么遗嘱留给她，丽丽，如果你能继承那笔遗产……我们明年就再生一个，给小和做伴，怎么样？”
那女人羞涩地点了点头，回首望向杨栖时，眼神中却闪过了一抹怨毒。
杨栖对此却似乎习以为常，只是默默地坐在后座位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裙摆。
运输车队暂时停下休息，女人将杨栖叫出了车子，不耐烦地塞给了她一袋子菜干：
“这是对你武道修行有益处的灵草干，把它吃了。”
“妈妈，我……”
“让你吃你就吃，难道非要我求着你，你才肯吃吗？你练武又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
杨栖低下了头，忍住周身的剧痛，默默地当着母亲的面，将灵草干塞进了嘴里。
“附近有巨兽活动，快，快上车！”
运输队的队长朝着出来放风的人群大喊，被杨栖称作“母亲”的女人根本不顾女儿踉踉跄跄地呼唤，立刻拔腿就跑，快步窜上了运输车的车门里。
她回过头，看着勉强支撑着身体跑过来的小女孩，嘴角带着一丝快意的笑容，在杨栖朝她伸出手时，“嘭”地一声关上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