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紧了紧手里的塑料袋，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汪洵。
只是白石这小身板在汪珣眼中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病猫儿一样。
虽有尖牙利爪，依旧不堪一击。
汪洵扫了一眼白石提着的拉面袋子，俯身问他，“你的小伙伴，叫什么乐的，今天没来么？”
白石呼吸一滞，瞳孔放大，浑身不自觉的发着抖。
“别害怕，我今天不会拿你怎么样，咱们就是聊聊。”汪洵挺直身体，随手拉了一个凳子坐下。
白石脚步顿了顿，最终提着袋子乖乖坐到了汪洵的对面。
“你知道我停课了几天吧。”汪洵没多废话，见白石坐下便直接问他。
白石机械的点了点头，他嗓子里似梗着东西，完全说不出话来。
汪洵见他点头又问，唇角微扬，“停课，跟你有关系没？”
白石睁大眸子，不知道汪洵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张口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口型上似乎能看出来他想问“什么关系”。
汪洵自以为是的笑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白石的肩膀，贴着白石的耳朵小声说，“既和你有关，那就别怪我了。”
白石愣住，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心底隐隐觉得事情要冲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回到班里的时候面条已经泡的软烂，见他回来，谭乐立马从桌斗里掏出两个人的饭盒，麻溜的接过袋子，将面条放了进去，从塑料袋里摸了洗干净的筷子递给白石。
白石接过坐下，动作僵硬的挑了挑面条，没了胃口。
谭乐只顾着低头吃面，没发现白石的异样，大半碗面条下肚才恍然发现白石还坐着一动不动。
他歪头看向白石，试探着问他，“你怎么了？”
白石盯着面条，许久才说，“汪洵…汪洵找我了…”
谭乐猛的将筷子扎进面条里，“你刚刚回来怎么不说？”
白石没回答他，自言自语道，“他说他停课和我有关，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停课…我想和他解释的…”
谭乐急切的问他，“汪洵还跟你说什么了？”
白石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低头吸了一小口面条，“没说什么，就这些。”
谭乐看着白石，强压着心底的怒意，声音平静如水，“你准备怎么解决？”
“他只是找我说了这些，应该…应该也不会拿我怎样吧。”白石说着自己都没底气的话，也不知谭乐听去能信多少。
“白石，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么？”谭乐问他。
白石的记忆力很好，对于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自然是不会忘记，他眨了眨眼睛，故作镇定，“我答应你如果他们又威胁我，我就和林清潇坦白，我绝对不会再一个人死扛了。”
谭乐张嘴想说话，还没开口，白石又说，“可这次不一样，他那不是威胁我。”
谭乐差点一脚把前座凳子给踢的飞出去。
他瞪着白石，死死的咬着后槽牙，清瘦的脸庞显得棱角格外分明，他一字一句地问，“难道那还不是威胁？”
白石梗着脖子，明知理亏却依旧倔强着点了点头，“他不是。”
谭乐一连说了三个好，气鼓鼓的转身不再理白石。
眼下这饭一口也吃不下去了，他从碗里揪了袋子扔进垃圾桶，塑料袋里的汤汤水水被垃圾桶里尖锐的东西割破，透过桶底的裂痕在水泥地板上洇出一大摊痕迹。
白石扭身看了看垃圾桶弄脏的地板，又看了看盛怒中的谭乐，压抑的气氛令他喘不过气来，他趁着起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弯腰将垃圾桶收拾干净，又去涮了拖把墩地。
谭乐余光瞥到他，气不打一处来。
那天晚自习，谭乐始终半扭着身子做作业背书不愿意理会白石。
白石委屈巴巴的拿着历史课本想要借着背书的由头破冰，凑过去几次都被谭乐给瞪了回来。
白石眼巴巴地看着谭乐的后脑勺，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推算着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谭乐不再生气。
他明明向谭乐保证过的…
可如果真的去找林清潇，似乎这事儿依旧没办法解决。
他没有证据证明汪洵威胁过他，就像他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和汪洵停课的事情无关一样。
一切就像是缺乏了重要定理的证明题一样令人无解。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蠢货。
*
一放学还没待白石收拾好课本，谭乐人已经出了教室。
白石跟在后面跑了两步，愣是没追上谭乐，站在走廊身边人潮汹涌，他只觉自己幼稚的可笑。
好不容易有的朋友，就这么被自己给作没了。
他回到座位，从谭乐的笔袋里抽了一根中性笔，指节分明的手指配合融洽，中性笔在他手指中绕转，时而停留在拇指的关节上旋转，时而逆时针的绕过几个指节停留在他的手背上…
班里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连做值日的同学都离开了。
白石安静地坐在位子上，安静到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急促而又有力地跳动着。
每一次跳动似乎都牵扯着附近的肌肉，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疼的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人在面临绝望之时大多会变得胆怯，会害怕自己从此以后将一直徘徊于黑暗的深渊找不到出路，亦会害怕自己会在孤独之中彷徨，在困境中徒劳的挣扎。
仿佛是一颗被遗忘于世外的微尘，永远无法被人看见和理解。
人也会后悔，会悔恨一生做得所有错误决定，也会遗憾自己错失了珍贵的东西。
就如现在的白石。
“嗑嗒”一声，中性笔脱离了他的指尖，掉落在了教室的水泥地板上，笔壳被摔碎，笔帽也不知道摔到哪里去。
白石僵硬的躬身，从桌椅与凳子的缝隙中找到被摔出来的笔芯，他捡起，在本子上画了画。
笔头里的珠子摔丢了，再也画不出一条完整的线。
他将中性笔的碎屑从地上一点点地捡起，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无论怎么努力，似乎再也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