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知道凶手是邢爽的时候，惊讶过后但也并不意外。
因为从最开始他就有注意到那些微不足道的不寻常。
比如在第一个面试间，她和肖龙龙同其他人一样明明都是第一次进入，但每次面对恐怖的场景时，他俩的表情都会出现一瞬的空白，是那种反常的、类似搜索不到情绪的感觉。
仿佛有关恐怖害怕之类的情绪全被人摘走了。
所以他隐约就有一个猜测，邢爽或许已经在系统里待了许久了。
可能是不幸的实验受害者，也可能是……系统生产出来的某种人。
而之所以被扔进来参加面试，大概就是因为还在测试阶段，还需要她的数据结果。
突然，洛尘又回忆起什么，他目光倏地转向沈轩天。
第一场面试他在小木屋里刚睁开眼睛，问了沈轩天这是什么地方。
沈轩天的回答是：自己、邢爽以及肖龙龙都是意外死亡后就出现在了这里，而其他人都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莫名其妙睁开眼睛就在这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异？
那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会不会来源于进来面试的一种是普通人，而一种……是被系统控制的人？！
那如此一来沈轩天到底是什么人？
可按照这个思路，沈轩天属于系统为什么会被杀？
况且沈轩天身上分明没有任何相比普通人不对劲的地方……
“在想什么？”
突然耳边传来低低的话音。
他微微侧开头，忍住去揉按耳朵被气流擦过的麻痒。
“在想你和系统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哦？”
吴意带着笑的尾音扬了起来，顺手揉了下他刚才皱起的眉心，
“那就是在想我了。”
“你非要这么想……”
嘴唇忽然被一根手指抵住。
“我和它是明争暗斗的关系。”
“什么意思？”
洛尘握住有意在他嘴唇上作乱的手指，
“你们之间不和？难道还有党派纷争？”
“唔……之前的话没关心过不太清楚，但现在的确是有。”
“那你这个党派有多少人？”
“目前只有我自己。”
“……”
洛尘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你们分出胜负之前，我们会一直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对么？”
“不对。”
洛尘闻言看向他，微微眯起的眼睛带着点想让人压制住的威胁。
“和敌不敌人没有关系，”
吴意凑到他耳边压着声音，
“只和朋友前有没有男有关，毕竟普通朋友不会那么……性感。”
洛尘几乎是反应了两秒，他甚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注视吴意。
直到他再抬头对上吴意。
这人弯着颜色漂亮的眼睛，忍俊不禁的一直在看着自己。
即将日落的阳光并不晃眼，只在发丝间圈出柔和的边缘。
他一点点扫过吴意眉尾、眼底和嘴角的弧度，忽然发觉最开始那个对他皮笑肉不笑的人很早之前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的小队长很温柔，”
“很善良，”
在队友陆续获救的兴奋嘈杂中，吴意嗓音带着亲昵和微不可察的珍视，
“哪怕这个世界几乎从来没有给予过你什么，而我的出现更不是馈赠。”
他注视洛尘的眼睛含着落日浓郁的光，
“但在不久之后我想送给你一个小礼物，先不要问是什么，只算是很微不足道的…补偿。”
不知道为什么，洛尘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吴意前所未有的清晰，和以往那种或藏或含糊的每一次都不同。
他微微低着头，不论是肩颈绷起的弧度亦或是攥着自己手掌筋络突出的指节，都充满侵略的力量。
可这一刻，他的所有都是柔和的。
背后如血的残阳逐渐蔓延，吴意恰好站在那条分界线上，留下一片清透纯澈的天蓝映进洛尘眼底。
洛尘忽然就想到之前说的话，因为对这段关系不抱任何期望，所以得到任何一分都是他赚的。
可那追根到底，只是试想了无数次最坏的结果后不得已而为之的克制。
他们仅仅是相触手指，后颈的花纹早已蔓延到了前胸，炙热的绽放在领口外面。
像是混乱理智的饵，钓起沉寂许久的死灰，逐渐闪出点点星火，
“在我毫无意义的人生里，”
吴意嘴唇轻轻吻着他受伤的手指，
“感谢你的出现赋予了我意义。”
星火见风而涨，终成汹涌之势。
不知怎么，洛尘脑海里忽然想起自己跪在棺木里，吴意独自一人走向海里的背影。
“是在那天在我和系统里做好了选择么？”
“不是，”
吴意毫不隐瞒他能读懂洛尘眼里的思绪，
“我没有权衡利弊，直到你出现之前，我都没有可以选择的机会。”
在这个用培养液直接培育出成人的人体中，他丧失情绪，不被允许思考。
在这之前他只是一个人型的短暂容器。
而洛尘自己还陷在深渊里，却把他推了进了阳光下。
远处的伸缩闸门开始向一侧收拢，伴着滚轮在轨道上划过的咯啦声。
他们站在门口，等着转入存档的死亡队友，赶过来重新和他们汇合。
“对了，”
洛尘忽然想起，
“办公室爆炸的火你已经看过了吧。”
“嗯，都是假的。”
“也就是说还要继续是么。”
“嗯，但也不会有几个了，它很废物支撑不了那么多套环。”
于是在手环的表盘上显示了8的时候，他们站在了一个码头前。
巨大的游轮带着钢铁的重量极具压迫感的停在岸边，下部是黑色上部是红色，从头到尾都透着不祥。
然而他们注定是要进去的，可就在所有人走到游轮一层的中央时，他们竟然在暖黄剔透的大理石地面上看到了几个大大的血字！
小心队友！
而就在他们看清的这一瞬间，人群突然爆出了骚乱。
就像是一大片羊群中，有一群披着羊皮的恶狼四散分布。
而在这一刻，它们同时褪去了伪装，尖利的爪牙瞬间撕裂身侧羔羊的喉咙。
“邢、邢爽！”
沈轩天大概是人群里唯一早有警惕的，在邢爽突然暴起朝他冲过来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他擒着邢爽的胳膊背在身后，把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到底是为什么啊？！你到底……”
他崩溃的嘶吼声徒然停下，因为他忽然看见了邢爽挣扎中偏过来的侧脸。
那双在灯光下呈深琥珀色的漂亮眸子，此刻居然变成了诡异的猩红。
而让他瞬间从头凉到脚的一个声音响在身后，他听见洛尘发出的语气第一次变得不确定……
他似乎试探地问了一句：
“……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