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洛尘问完吴意忽然愣了一下，自己应该是发出声音了，但怎么什么都没听见。
他的视线游移到周围兴奋的人群身上，再望远看到拍打着岸边的海浪。
听不见声音。
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样。
辐射过量的死亡前兆也开始轮到自己了。
他淡淡收回视线看向吴意，这个人和他吸收的辐射量应该相差无几，那他…真的不会死么？
“吴意。”
他叫了下人。
吴意没有再抬眼看他，但却用手轻轻按了下他的肩膀，然后弯腰帮他拎起地上的氧气瓶。
突然海浪和人语嘈杂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洛尘听见吴意很轻松地说了句：
“我能有什么事，想什么呢，走吧。”
说完他就站起身，朝着清澈的海域一指，人群随着他的动作安静下来，然后迅速抓紧时间朝那边赶了过去。
他的姿势依旧站得随意，洛尘撑着棺材边缘直起身，上前两步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却感受到手底下的肌肉分明绷到了极致。
他在忍受着什么？之前眼睛里的那抹蓝真的是错觉吗？
吴意扶着从肩膀上掉下来的氧气瓶，不着痕迹地让开了洛尘的胳膊。
还没等洛尘发问，吴意忽然回头看向他。
“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洛尘稍微一顿，随即答道：
“没有。”
他们安静的对视了片刻，然后吴意弯了下眼睛，洛尘淡淡移开眸子。
他们跟着大部队一同朝清澈的水域走去。
“唉操，这铁板下边也不是固定的啊，但怎么还是完全推不动啊！”
先到的众人已经下水开始干活了。
“这应该不是铁，是铅。”
“怪不得死沉成这样，哎再多来几个人吧，不行，纹丝不动。”
“不是……”
邢爽注意到洛尘叹了口气，于是直接做了嘴替，
“这么大一块板竖着往前推？来头抹香鲸帮你们都推不动啊。”
“啊……对哦，那怎么办？”
“……放平，让它横着变成一个薄片，这不就没有阻力了嘛。”
“可这是铅啊姐，”有人质疑道：
“放平之后是没阻力了，可它完全漂不起来，我们边游边顶着它不到十米就累得沉尸海底了。”
“仓库里不是有救生圈么。”
洛尘看着七嘴八舌的场面还是开了口，趁着十个人回去取救生圈的时间他把人分成了十批，每块板用三批人接力运送。
“我们这批多余的是干什么的啊？”
被洛尘随机划出来的第十批里有声音问道。
“等着，以防万一。”
声音不高，可每个字眼却让人瞬间绷紧神经正色了起来。
“什么万一啊……”
洛尘沉默着没答。
离光柱远的第一批人被分配了最长的距离，靠近光柱的一批距离最短，因为需要尽量减少接触致死量辐射的时间。
“你去照看着最后一批吧，”
洛尘忽然偏头对吴意说，
“我先跟着他们把铅板横过来。”
他们几乎从未行动过，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默契。
吴意闻言愣了愣神，他转头看了洛尘几秒才点了下头。
“一会儿见，小队长。”
“嗯，一会见。”
洛尘目送着远去的背影，片刻后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转身往海景房走过去。
日照逐渐升至头顶，海面的温度也跟着上升，透过面罩能看见众人额头逐渐开始冒出的汗水。
第一块板子开始倾斜的时候，清澈的海面被荡进来的污水翻搅吞噬，巨大的铅板终于浮在数十个救生圈上时，这唯一片净土在荡涤的波浪中彻底消失了。
他们终于退无可退。
第一波人开始往前推动铅板，几乎如试想般顺利，可没过一会，忽然间边角一个位置发生了骚动。
远远看去好像有人尸体一般浮在海上不动了。
岸上的人吓坏了，可身后忽然传来洛尘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赶了回来，他行动如常只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他面色格外苍白，额头甚至还有没来得及擦的汗。
面对海上的浮尸，他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不急不躁地按站位顺序指了第十批前两位，
“你去替换那个位置，你去把那个人拉回岸边。”
救上岸的时候，幸运地发现那个人还没死，但却也完全失去意识了，面罩上还有一口喷出的血正在往下淌。
他们测了一下这个人的辐射值，居然比周围环境还高出一百多伦琴，并且随着时间竟然肉眼可见的逐渐升高。
他也被同化成了一个新的辐射源。
第十批中的两位抬着他走向铅棺。
海里的人还在埋头游着，很快又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失去行动能力的人。
他们浮在海上的身体就像是迎面砸来的警钟，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
被救上来的人有一部分已经没了生命体征，然而他们死去的身体依旧散发着辐射值，甚至比活着的那些人强上数倍。
他们看不见敌人，恍若无形的刺刀抵进了每个人的喉咙，有的开始头晕目眩，有的如同含住反酸的金属，有的浑身灼痛，生的巨门就在他们眼前即将合拢。
在仿佛扼住喉咙的紧张沉默中，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但没有人再去关心，也没有人再敢停下。
像大片扑向火光的飞蛾，他们被这个疯狂的世界颠倒，不能飞在自由的空中，只能没入浑浊的海里。
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洛尘也来到了第三班的位置——最靠近光柱的海域。
他们接过第二班送来的铅板，几个人有些发抖的按了按面罩，试图让它扣的再严丝合缝一些。
当他们把铅板推到光柱正上方的时候，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像是所有声音都死了。
这里辐射太强了。
他们无助的恐慌的在周围搜寻求救，却对上了一双黑得摄人的眸子，他极度冷静地举起手做了个手势，众人忽然回过神来，赶忙把手里的救生圈抽走，然后迅速朝岸边逃去。
巨大的厚重铅板开始下沉，海面上的光柱消失了，他仿佛被千钧的重量一寸一寸的压回海底。
众人连滚带爬的回到岸边时，忽然发现周围没有洛尘和吴意的身影。
“他们去哪儿了？这种地方多一秒都待不得啊！”
“他们潜下去了，总得有人确保铅板真正能不出意外地落在厂房上啊。”
“那凭什么又是他们？！他们是不会疼还是有九条命啊？再说就算有问题只有他们两个能推动吗？”
“……”
洛尘和吴意一前一后，远远的跟着铅板下沉，就在所有事情都按计划进行时，忽然余光里闪过一片阴影。
怎么好巧不巧这次又出现怪物了？！
下一瞬，一只比上次被炸死那个还要大一圈的变异鲨鱼从阴影里冲了出来。
它擦过正在垂直下落的铅板，那巨大的板块随之偏了轨道，半数光柱从板缘漏出，再次升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