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意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这一堆话。宋言身形微微一怔，手上的力道松了松。难不成凶手真的另有其人。
“白卿落已经死了。滥杀无辜只会让她积累更多的孽缘。你何不放过我，我们一起寻找真相。
一起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呢？”
苏知意拼命地吼叫道，挣扎着用肩膀撞开了宋言。
“我记得在孤儿院时，白卿落和我说过。她有一个哥哥，小时候和自己走散了。
她很想找到那个哥哥，和她相认。你……
你就是她哥哥对吗？”
苏知意小心翼翼地说道。
宋言眼里浸满了泪水:“你怎么会知道！白卿落这些都会和你说吗？”
“对！白卿落在孤儿院里一直是我在照顾她。那个时候还单纯美好，没有走上歧路。
自从她爱上顾西洲之后就变了一个人。她的脸真的是她自己毁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为了污蔑我所做的。”
苏知意说着，两行清泪流淌而下。
幼时和白卿落在孤儿院相处的美好时光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放映。
白卿落一生都在算计自己，最后却在花季年华殒命。
她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白卿落绝对不会用自己的死来算计自己。
拼命想要得到顾西洲爱的女人是不甘心和顾西洲阴阳两隔的。
一定是有人想借白卿落的死来折磨自己。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亲近的人。
宋言手上的匕首啪嗒一声落了下来。联想起妹妹的那些扭曲变态行为。
自己毁容也不是不可能。她都能提前喝堕胎药弄死自己的孩子。
“不！不是这样的！我妹妹是一个单纯美好的人！你不能诋毁她的清誉。”
宋言抱着头，嘶声否定道。白卿落去世好多年了，他早就在分离的痛苦中变得有些神志不清。
他不愿意相信白卿落是那样恶毒，算计别人的女子。
更加不愿意想起自己曾经帮白卿落做过那些见不得光的坏事。
他试图逃避，试图用仇恨掩盖一切。这样白卿落就永远是刚相认时的美好模样。
娉娉婷婷，就像三月初枝头初绽放的杏花。
“你这么着急的否认我，恐怕自己也清楚我说的就是事实吧！
不要再逃避了！你妹妹就是一个为了爱痴狂乃至疯魔的女人。”苏知意声音像是泣了血。
宋言弯腰重新拿起了匕首，理智的那根弦已经崩断了。
如同身在梦魇般念念有词道:
“不！不是的！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就没人侮辱我妹妹了！杀了你，就没人可以诋毁她的清誉了。
去死吧！苏知意！早在三年前我就该一刀捅死你！”
宋言双眼猩红，拿着匕首直直地朝苏知意捅去。
“你疯了！”顾西洲上前一脚踢开了宋言，抱着瑟瑟发抖的苏知意。
顾西洲满眼都是愤怒，宛如一座火山一样，随时会爆发，将周围的人灼烧殆尽。
宋言被踢中了脊椎，瘫倒在地，嘴里渗出鲜血。
“我就是疯了！顾西洲，我就是看不得你爱苏知意的样子。我妹妹那么早就离开了人世，死的时候都梦想着做你的新娘。
而你呢？你不仅没有娶她，还对苏知意念念不忘。最近更是接纳了苏知意的一切，在众人面前宣布她是你的妻子。
顾西洲，你真的没有心。这些年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做了你的好兄弟，害死了我妹妹。”
顾西洲痛心疾首，声音透着无奈:“爱情不能勉强。你妹妹生前，我已经尽最大努力补偿她了！
宋言，我把你当最好的兄弟。我有一万次都在劝自己。不是你！你没有动手脚，你不会背叛我们的兄弟情。
可你还是做了！你想要亲手杀了我最爱的女人。这和杀了我有什么分别？”
宋言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绝望地笑了笑:“我就是顾及和你的兄弟情，我才没有一早杀了她！
给她机会，让她在牢里悔过，让她反省！结果她还在否认自己的罪行，拼命给我洗脑，还好我没有上当！
这些年她压根没有半点悔过之意。我就是要杀了她！让她去地底下给我妹妹赔罪。”
顾西洲快速地帮苏知意摘下了眼上的布条，解开了捆绑住手脚的麻绳。
世界一瞬间亮堂起来了。触及宋言面孔的那一刻，苏知意踉跄了两步。
心脏仿佛有一颗子弹穿过。
宋言，那个会热切地喊她太太的人。那个在自己被顾西洲凌辱时，还对自己存有一丝善意的男人。
“我没有错！何来悔过之说！”苏知意中气十足地说道。
双眸对上了宋言的眼睛。乌黑的瞳仁没有一丝杂质。
坦荡，磊落，光明。这便是她的答案！
“苏知意，你真不配为人！你知道那种失去至亲的感受吗？一个人在世界上孤零零的。
走到哪里，心都在四处漂泊，没有安息之处。
每天每夜，你都会梦见死去的亲人。她说让你帮帮她！她死的好冤枉好冤枉，让你帮她报仇。
三年，三年来！我没有吃过一口热饭。只有听到你受折磨的消息，我的胃才会有些暖意。
苏知意，你夺走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我就算杀你一千次都不解气！”
“宋言，你和白卿落真是亲兄妹啊！她不惜伤害自己也要拖我下水。而你一味地污蔑，陷害一个无辜的人。
你醒醒吧！宋言！白卿落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后自取灭亡不罪有应得吗？
宋言，你太懦弱了！你不敢面对真相，只愿意保留住美好的一面。所以你宁可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你这个哥哥恐怕帮白卿落也做了不少事吧？说我狠毒，我的手上可没有沾过一滴鲜血。而你做噩梦难道不明白是自己杀孽太重吗？
不去努力寻找真相，一门心思地污蔑我，谋害我。
你到底是要为了白卿落报仇，还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
一声一声砸在宋言的心上，宋言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脸上的颜色变化，比调色盘还精彩。
“宋言，无辜者的鲜血不会让你有报复的快感。老实交代一切吧！你到底在背后做了些什么！”顾西洲眉眼凌厉，高声说道。
“顾西洲，我永远不会告诉你的！”宋言样子有些疯魔，笑意盎然。
“宋言，你混蛋！”顾西洲上前一把抓住了宋言的领口，拳头像暴雨一样砸在宋言的身上。
密密麻麻的疼让宋言痛得不停叫喊。“打吧！往死里打！顾西洲，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兄弟！”
诡异的笑声从胸腔处溢了出来，宋言一脸的生无可恋。
顾西洲生平最讨厌背叛，最好的兄弟想要杀死他最爱的女人。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着，顾西洲疼的喘不过气来。
“顾西洲，你不过的力气也太小了。太小了！完全伤不到我啊！”宋言嘲讽地笑着，鲜血从牙齿缝处流了出来。
血晕染了白色的牙齿，宋言看上去受了很重的伤。
苏知意一把扑了过去，攥住了顾西洲的手。顾西洲身形怔了怔，不可置信地偏过头望了一眼苏知意。
“别打了！再这么打下去，他会死的！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真相！不想再有人受到伤害了。”苏知意眉间涌出万千沟壑，轻声哀求道。
“谁要你可怜我！苏知意！你以为你是谁！装什么圣母，装什么善良！哈哈哈哈，我就不信你真的那么无辜！
你就是在演戏，你就是想要再度挽回顾西洲的心，你就是还想做顾太太！”宋言一只手狠狠地拍打着地面，嘴里叫嚣道。
“打你实在是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身体健康的活着。活着看到我找到真相，认清我的无辜。
我要让你的良心倍受煎熬，我要让你明白你所谓的报复，每一次的伤害都是你伤害无辜的罪证！
宋言！别想着死，求死只会让我更加看不起你，只会让我觉得你是一个懦夫！”
苏知意声音铿锵有力，一把拉住宋言，眼里眸光坚定。
“知意，我会好好彻查，还你一个清白。”顾西洲垂下了头。
苏知意受过的那些伤，虽然不是他交代的，恐怕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苏知意起身，冷冷睨着顾西洲:“顾先生。如果你对我感到愧疚，想要弥补的话。
那从现在开始，就离我远远的！放我离开，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就是最大的补偿。”
宋言听着这番话，瞳孔微缩。人人都梦寐以求的顾氏夫人的位置，苏知意不打算要了？
顾西洲可就是在今天公布了她是顾夫人。八年隐婚，好不容易……
要知道那可是无限的荣光。顾西洲那滔天的权势可以洗去苏知意过往所有不堪。
能让苏知意活的光鲜亮丽，备受尊重。白卿落一生都在追求的荣光，这个女人竟然不屑一顾。
宋言轻轻落睫，眸色转深。他不得不承认苏知意要比白卿落活得通透的多。
“知意，对不起。”顾西洲卸下了所有坚硬的外表，哑着嗓子说道。
上前强硬地抱住了苏知意，高傲的头颅靠在了苏知意瘦弱的肩头上。
“我真的不能放你离开。真的不能……除了这个，你要什么补偿都可以……
哪怕是我的命……”
苏知意嘴边浮起一抹嘲弄的笑，黝黑的瞳孔幽幽的闪着光。那还说什么补偿？
“那你现在就去死啊！你死了，我就原谅你！”苏知意一把推开顾西洲高声说道。
顾西洲一张俊俏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一只手想要再去触碰苏知意却被对方眼里的嫌恶刺了回来。
“我若是死了。谁来陪着你，照顾你呢？”
苏知意嘴角抽搐了一下:“说到底，你还是贪生怕死。胆小鬼！我要的补偿你一个都给不了。
那你还说什么补偿！”
顾西洲无奈，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让人上来将宋言带走。
他要好好审问，时间还长，他不信审问不出一个所以然。先努力还苏知意的清白，再努力求得她的原谅吧。
“知意，走吧！轻灵还在等着我们去给她送过婚礼祝福呢。”顾西洲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苏知意的手，拉着对方朝前面走。
苏知意木然，任由这个男人牵着自己的手。反正她没有半点自由，不服从。对方只会用更加霸道的手段逼自己臣服。
宋言狠狠地瞪着苏知意的背影，眼底闪过一道暗芒，倾尽最后一丝力气拿起了匕首快速地朝苏知意的后背捅去。
苏知意，去死吧！下地狱，去给我妹妹赔罪吧！
宋言整个人都陷入了疯魔。“小心！”顾西洲高声喊道，一把推开了苏知意，用自己宽广的背挡下了那把锋利的刀。
“顾西洲，你……”苏知意扶着顾西洲，看着鲜血从对方嘴里汩汩流出来。
“你为什么要为我挡下啊！傻瓜！”苏知意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一只手抚上了顾西洲的背部。
鲜血顺着刀口弥漫开，仿佛在背部晕染出了一朵梅花。仇人身受重伤，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对！
她该高兴仇人也尝到了自己曾经历过的痛。
她该高兴对方受伤了就没有气力来困住自己了。
可她却有一种肝肠寸断的感觉。顾西洲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苏知意的脸颊，替她擦拭泪水。
“不要哭……”顾西洲从喉咙里溢这几个音节。
“顾西洲！你！你真的爱她爱到可以舍弃生命的那步了！”宋言手足无措，连连后退，不可置信地说道。
“顾西洲，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苏知意抱着缓缓坠落的身子，嘴里念念有词。
温热的血液可以融化冰冻的心。这一刻，苏知意真的想过原谅。
原谅他吧，他都为你挡下了一刀。
原谅他吧，说不定教唆狱友欺负自己的是宋言，说不定那个肾也不是他让人抢走的。
既然能豁出性命救自己，又怎么会在自己坐牢期间往死了整呢？
顾西洲的小助理还有兄弟们纷纷赶了上来。宋言重新捡起来了刀，鼻青脸肿地笑着:“妹妹我来陪你了！顾西洲，你的兄弟情就用我这条命来还吧！”
一声嘶鸣划破了天空，宋言身子紧绷成了一道弓，仰着头发随风飘扬。
锋利的刀刃直穿过心口，宋言轰然倒下。
“快点救顾西洲！快啊！”苏知意低低地啜泣着，俨然一个泪人的模样。
顾谨言看到顾西洲满身鲜血的样子满脸愕然。哥可是经历过特种兵训练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伤得了他？
……
顾西洲在医院昏迷了很久。顾谨言要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苏知意便一个人守着顾西洲，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嫂子，你再这样，身体可是要垮了。我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副样子。”顾轻灵提着饭盒走了过来，拍了拍苏知意的肩膀说道。
苏知意瞳孔空洞，脸上平静如死水，直直地凝视着顾西洲。
“嫂子，吃口饭吧！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饭菜，我还熬了一点鸡汤，为你补补身子。”顾轻灵将饭盒揭开，热腾腾的饭菜香飘了出来。
“嫂子，你得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等我哥醒过来啊！”顾轻灵耐着性子劝慰道。
“宋言怎么样了？”苏知意唇瓣微张。顾轻灵无奈放下勺子和碗，叹了一口气。
“没抢救过来……他死了。”
苏知意轻轻闭上了眼睛，又是一条生命。
宋言，你是铁了心，不愿意留下任何线索，不愿意活着看我翻案啊！
“嫂子，其实这些年哥哥一直惦念你，没有一点忘记过你。当年我做了错事后，哥哥一怒之下将我逐到国外，一分钱都不愿意给我。他说要让我好好赎罪。
你们的孩子，我哥让人专门给他立了个墓碑，就在附近的清萍墓园。每年他都会去那里看看。
你走后，我哥再也没有近过女色。他说对女人没有兴趣。这些年更是零绯闻。
你监狱边上所有的白玉兰都是我哥一棵一棵种下的。
每一棵树都是他思念你的证据。
我知道你恨我哥，不相信你。可铁证如山，他也没有办法。他已经尽最大努力帮你争取减刑了。”
顾轻灵眼里一片纯净，语气恳切。
难道我也冤枉了顾西洲吗？那些监狱中我受到的伤害真的不是他造成的？
苏知意的身子轻轻晃了晃，心里有些也松动。
“他如果真的喜欢我，就不会囚禁我，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对我那么霸道！”
苏知意厉声说道。
顾轻灵垂下眼眸:“是我哥不懂得怎么爱一个人。他以为爱就是占有。所以他很疯狂。一旦有其他男人靠近你，他就会失去理智。
以前我也觉得爱就是占有。后来我才明白爱情应该是成全，是放手！
我已经和许凌轩解除婚约了。还了他自由之身。”
苏知意瞳孔蓦然睁大。解除婚约？得到许凌轩不是顾轻灵心心念念的事情吗？
明明只差一步，却选择了放弃。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任性妄为，什么美好的东西都该属于她的大小姐吗？
“嫂子，我相信有一天，我哥也会明白的。到那时，你们都会活的更加快乐。
我哥不善于言词，那些动听的情话，真诚的道歉，他都没法轻松地说出来。
希望你多多体谅他。”顾轻灵的嗓音轻柔平静。
苏知意眼底风云变化，看着这个躺在床上血色全无的男人，看着这个和自己纠缠了大半生的男人。
心中五味杂陈，声音清越道:“你让我体谅他，那谁来体谅我呢？
过去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一天都在我身上留下了痛苦的烙印。我最想要的就是自由，就是远离这一切。
可他都不许！所谓的道歉不过是为了好的困住我。
你哥亲手为我打造了一座新的囚笼啊！每分每秒，我都难受的要窒息而死！
这样的爱，我承担不起。也不屑于！”
顾轻灵看到苏知意那般疾言厉色的样子，只能乖乖闭上了唇畔。
两人的恨交织纵横，压根解不开。
“我哥，他好像手指动了！”顾轻灵兴奋地惊呼道。
“我去叫医生过来。”苏知意起身抹了一把眼泪在走廊处高声喊医生。
很快，医生就拿着听诊器和器材走了过来。一番检测后，医生重重地摇了摇头:“你们不能再刺激病人了！不然他将永远醒不过来。”
顾轻灵忽然张开了嘴巴，捂住了唇，眼泪不断往外流淌。她的哥哥，最敬重的大哥，无坚不摧的大哥。
竟然会被伤成这样。“一定是大哥这些年酗酒过度，精神颓废。慢慢的身子骨越来越孱弱才会这样。”
“顾小姐说的不错。病人身体本身就出了不少问题，这一次失血过多，必须多加调理！”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高声说道。
顾轻灵认真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苏知意。
“嫂子，我们刚刚说的话，我哥肯定都听到了。”
医生叹了口气后转身就出了病房。顾轻灵忽然跪下，朝着苏知意亦步亦趋，伸出 一只手拉住对方的衣角。
“嫂子，我给你认错道歉。我给你磕头都行！我哥不能再受刺激了。
没有你，他会活不下去的。求你和他说几句暖心的话吧。
哪怕是骗骗他也好，至少等他康复以后，你再惩罚他好吗？”
顾轻灵一双明眸此时已经盈满了泪水，看见苏知意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快速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砰砰砰，磕到顾轻灵的额头都泛红了。苏知意闭了闭眼睛，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我答应你！”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苏知意睡在顾西洲旁边的病床上，寸步不离地守候着顾西洲。
她努力的吃饭，努力地按时睡觉，努力地在顾西洲在梦中喊她名字的那一刻，跑过去握紧他的手，告诉他我在！
一心一意照顾一个仇人，一个救命恩人。
命运真是喜欢给她开玩笑啊！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苏知意惊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疤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