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悠扬的歌声响起。
桌上摆满了空瓶子，顾西洲眉眼落寞，脸色泛红。
酒精上头，神经麻痹，那颗想念的心终于安分下来。
“放松点，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顾谨言低声说道。
娜娜紧绷的肩膀这才松了松，心中不由得对顾谨言有了几分好感。
顾谨言和其他顾客都不一样，不会对她动手动脚，更不会想尽办法占她的便宜。
只是要多喝点酒就够了。
“拿着，知意，以后好好做人，不要再犯错了！”
顾西洲邪魅地笑了笑，整个都有些癫狂。大手一挥，在支票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徐子仪听的一头雾水，我他妈好好做什么人啊？
我又不是卖的，也不犯罪。
瞥了一眼支票上的数字，徐子仪心花怒放。一百万！
“顾总，你放心，放心好了！”
“我一定会好好做人的！不会再犯错误了。”
徐子仪满脸热切，语气相当诚恳。顾西洲闭上眼睛靠在了沙发上，轻声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多希望眼前之人就是苏知意啊！
自欺欺人罢了。
顾西洲一只手搭在脸上，荒凉地笑了起来。
包厢门被缓缓推开，苏知意拿着清扫工具，佝偻着背走了进来。
地面和桌子上都是一片狼藉啊！果皮，女人的发丝，瓜子壳还有一些散乱的烟蒂。
苏知意埋头认真地扫着地，一寸一寸地将那些垃圾灰尘悉数扫走。
“麻烦您让一下。”苏知意声音低哑，卑微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不会趴下去捡吗？非要我站起来？”徐子仪坐在凳子上长腿交叠，一脸倨傲。
手里的钱还有艳丽的五官，傲人的胸围就是她最大的资本。
苏知意脸色煞白，恐惧爬上了眼底，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抓着扫把的手微微抖动，手心里布满了汗。
趴下去捡？
“母狗，趴下去捡啊！这地上那么多米饭和菜。你不捡可就浪费了！”
“是啊！小狗不就是要在地上吃饭嘛！来表演一下，让我们老大爽一爽！”
肮脏的水泥地上，苏知意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白色的米粒一个个黏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快呀！用舌头舔起来。”
“将地上的米饭舔干净啊！小狗！怎么不乖呢？”
几个结实的铁掌死命地将苏知意的头往下按，哄笑声四起。
苏知意永远忘不了那些人眼里的嘲弄，那样因为笑而张开的“血盆大口”。
白色的饭粒和着肮脏的灰尘撞进嘴里，硌应的感觉，苦涩的泪水。
苏知意闭上眼睛，脑子里的画面却关不掉。
尊严轰然破碎的声音震得她浑身颤抖。
“怎么不说话！我叫你趴下，自己捡。
你是聋子吗？”徐子仪眉头紧蹙，一个清洁工都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吗？
“不要，不要……”
“饶了我……饶了我……”
苏知意像是入了魔一样，身子都抖动成了一个筛子。
徐子仪指着苏知意的手指抖了抖:“你……你有病是不是？抖成这样，你是麻风病人吗？”
“都给我出去。”顾西洲听的有些不耐烦，陡然睁开凤眸。
熟悉的声音，虽然平淡，落在苏知意的耳朵里却是撒旦之信。
顾西洲！！！苏知意指甲几乎快要刺进肉里。
自从那次探视之后。两人已经三年没有见面了。
“苏知意。别怨我们！要怪就怪你自己，一个死者都要诅咒。”
“顾总说了，让我们好好调教调教你！让你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我们自然是不能手软的。”
“一个杀人犯，一个那么恶毒的女人，两个肾真的没必要！捐一个出去，为社会做点贡献吧！也好赎罪啊！”
苏知意怎么也没想到，顾西洲的不信任会那样切切实实的割伤她的身体，让她丢掉一个肾。
还记得白卿落活着的时候，不管怎么诬陷自己。顾西洲都只是口头上的厌恶，并没有真的动手伤害她的身体。
怕是为了他们两个死去的那个孩子吧！
怕是为了他们的爱情结晶吧！
那她的孩子呢？就该无辜地被白卿落害死？
恨意，即将破出胸膛的恨意。即便是戴着帽子，即便是微垂着头。
也掩盖不住那两道火光。
徐子仪将支票收进包包里，起身，看见那女孩滔天的恨意。
“喂！你什么意思！不想活了是不是？一个清洁工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徐子仪觉得晦气极了，伸手就将苏知意稀疏细软的头发一把抓起。
头皮传来撕裂的痛感，苏知意的背脊弯曲的更厉害了。
娜娜同情地看着那个穿着厚厚清洁服的女人，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徐子仪平时就嚣张跋扈惯了，现在盯上了这个清洁工。
以后她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难过。
顾西洲的眉头布满寒霜，耳边的这只苍蝇实在是太吵了！太吵了！
吵的他心神不宁，吵得他心乱如麻。
房间里的气压骤降，顾谨言感受到了顾西洲身上的冷气。
完蛋了，这女人惹到哥了。
还没等顾西洲说话，顾谨言就抢先一步上前拉住徐子仪。
“子仪姑娘，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嘛！”
顾谨言笑容温和地打着圆场，目光不时在苏知意的身上停留。
他怎么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熟悉呢？
顾谨言微微蹙眉，心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徐子仪一把松开，狠狠地剜了苏知意一眼。
苏知意脑子一片混沌，余光瞥见那个坐在沙发上脸色晦暗的男人。
顾西洲比起三年前还要气度不凡，举手投足之间颇有睥睨天下的帝王之范。
还真是光芒万丈啊！
三年后的自己却是一个身体破败的可怜虫，一个待在黑暗深渊里苦苦挣扎的行尸走肉，一个满心只想复仇的怪物。
“算你走运！”
徐子仪也知道不能忤逆贵客的意思，努力克制住了脾气，拢了拢波浪卷发，踩着高跟鞋就离开了。
苏知意默默地收拾着卫生，这是她的工作，所有的恨意只能先打碎了牙和血吞进入。
完成了工作，先活下来，才有复仇的可能。
“你，叫什么名字？”顾西洲顿了顿，声音平平地问道。
苏知意身子一僵，扫地的速度更加快了，只当是没有听到。
应该是再问另一个女人，不是自己！
不是自己！不会的！
“清洁工，我哥正在问你呢！快回答！”
顾谨言拼命向苏知意使眼色。
苏知意头埋得更深了，声音粗砺地回答道:“我叫小李。”
顾西洲没有再说话，苏知意松了一口气，终于逃过一劫。
转身拿着扫把就要走的时候，身后再度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站住！”
“转过身来！”
“摘下口罩，给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顾西洲一声比一声高，眼前那个瘦弱的背影和记忆中某人的身影重合。
顾西洲忍不住心潮澎湃。
顾谨言有些看不懂了，哥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先是给了一百万打赏，又对一个清洁工刨根问底。
难不成山珍海味吃惯了，想要换野菜尝尝。
“我只是这里的清洁工，您提的这些要求并不在我的服务范围内。”
苏知意的声音带着克制不住的颤意。
顾西洲眉间涌起万千沟壑，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平静的声音下藏着对自己滔天的恨意。
他既希望是她，又希望不是她。
“50万”
“按我说的做。”
顾西洲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苏知意冷冷一笑，还是那样霸道，那样命令口吻。
娜娜目瞪口呆，这些有钱人真是任性啊！原本看向苏知意目光多了一分羡慕。
这么简单的要求，只要满足了就能拿50万。
50万啊！都够自己读好几回大学了。
苏知意依旧背对着顾西洲，佝偻的背隐隐透着几分执拗。
“顾总，钱不是万能的。”
苏知意说完就直接推开门走了。
顾西洲冰山般的脸上浮现一丝嘲弄的笑，很好！钱不是万能的，真有意思啊！
“不管你何种办法，帮我将皇朝会所收购了。”顾西洲直接向顾谨言下达了命令。
两人本就是亲戚，只是顾西洲这三年都无心事业上的事。
顾氏公司的基本上由顾谨言代理。这一次顾西洲说收购，着实让顾谨言吃了一惊。
“哥，咱们没必要和这个小清洁工见识啊！
为了跟她怄气，收购这样一个不入流的会所，着实是没必要。”
顾谨言急忙劝阻道。
什么清洁工啊！这分明就是苏知意。
那个表面上隐忍，任人宰割，骨子里却很执拗的苏知意。
到达了一个点，这个小白兔也是会发疯咬人的。
这世上也只有这个女人敢这么怼他。
顾西洲很快甩过去了一个眼神。
给你一个眼神，自己慢慢体会！
“是！我保证完成任务！”顾谨言沉声应道。
娜娜也拿到了丰厚的报酬，想着那位未来的老板，娜娜就打了一个激灵。
如果说顾谨言是一缕温柔的清风，那顾西洲就是一颗挂在天空中的炙热太阳，凡人是永远攀不上的。
如太阳般高傲狠辣，又如月亮般清冷无情。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临近下班
“你没事吧！请你喝杯咖啡……”娜娜给正在打扫的苏知意递了一杯咖啡。
苏知意有些错愣，微微抬头。
娜娜清纯的脸，甜甜的笑容，充满善意的目光。
原来好人是这样啊！
苏知意心中感叹道，下意识后退两步，摆摆手说:“不了，我不喝……
谢谢你！谢谢你……”
“不要那么紧张嘛，放松一点。这种咖啡的味道很好！”
娜娜上前拍了拍苏知意的肩膀。
“我，我……”苏知意语无伦次，眼眶有点温热。
娜娜一把握住了苏知意的手:“别客气！喝一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娜娜认认真真地将咖啡塞进了苏知意的手里，然后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几滴眼泪砸进了咖啡里，苏知意握着咖啡好久。
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暖心的话语依旧回响在耳畔。
一个有案底的人会有朋友吗？
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人用那样的目光注视着她了。
没有轻蔑，没有居高临下的侮辱，只有满满的善意和温情。
苏知意抿了一口咖啡，舌尖上苦涩的味道融进心里却是甜的。
……
舍不得花钱打车，苏知意一路走回了家，顾西洲也就跟了一路。
直到破旧的出租屋灭灯，顾西洲才收回目光，点起一根烟。
猩红的火焰在黑夜中明明灭灭。
宋言啊！宋言！原来苏知意是在会所里做的清洁工啊！
你可是真是会安排。
顾西洲在车里过了一夜，这个破旧的小区是他一辈子都不会来的地方。
但是有苏知意，他就觉得好温暖，很美好。
守着有她的地方，顾西洲睡得很踏实，一夜好梦。
第二天
夜幕再次降临时
顾西洲已经成了皇朝会所的老板。
“苏知意，今天换身工作服。”南笙丢给苏知意一套精美的淡粉色礼服。
“笙姐，我是清洁工。我不陪酒的……”
苏知意的声音很小，就像蚊子那样，低不可闻。
南笙有些忍俊不禁，苏知意这样的恐怕出来卖都没人会要吧！
也不知道大老板抽了什么风，点名要叫她。
“现在公司整顿了。清洁工也要注意形象。
你穿上，打扮一下，待会去二楼办公室报道。””南笙清了清嗓子说道。
卫生间内
这条粉色裙子的腰围足足大了两圈。
看着镜中一身粉色长裙的自己
苏知意只觉得无比滑稽，一只手抚上了那条淡淡的疤痕。
娜娜穿着，徐子仪穿着，这店里任何一个女人穿着这条裙子都是美若天仙，超凡脱俗。
她穿着，不过一个马戏团的小丑罢了。
顾西洲坐在真皮办公椅上，姿态慵懒。
手指在桌面上间歇性的敲击却反映出了他内心的紧张。
粉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想起那时她在顾氏别墅里天天穿着粉红色的helloKitty睡衣，他就有些忍俊不禁。
尺码是依据她的身形私人定制的。
如丝绸般的浓密黑发披散下来，配上甜甜的笑容。
她肯定会很美，就像她嫁给他那天时一样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