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青哥，你回来了呋？收获怎么样？”刚进门，就有人笑着问道，是东域的口音。
“还行吧，砍木头的时候差点跟‘燃火’那群孙子干上呋，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跑这么远来砍柴。”三青也笑着回道。
“三青哥还不知道呢吧，他们一个星期前换首领了！我们也是刚接到消息。”一个正在卸柴的人笑着说道。
三青恍然大悟，点点头道：“我说呢，新官上任三把火呋，总要搞点事情立威。”
“后面这三位是？”一个人凑上来贴在三青的耳边，低声问道。
柳涯心三人身着整齐的长袍，镶着流光溢彩的图案，在队伍中显得非常突兀。
其实很多人刚才就想问，但不好开口，只好先说一些杂边话，逐渐深入。
“他们是商人，来见首领的呋。”三青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一个手势。
周围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三青，他们都知道那个手势代表什么。
代表着柳涯心三人实力强劲，并不是被请君入瓮的肥羊。
“奥，那就请吧。”那人明白了，急忙将柳涯心调离这些弱小的人。
那人瘦小不堪，身材有些佝偻，但动作显得很精练，看来一直负责接待从外面来的人。
柳涯心点点头，三人跟着那人往营地深处走去。
沿路上，柳涯心看到许多人，几乎没有闲着的，都在忙碌。
“那是什么？”柳涯心指着一个大型的建筑物。
“那是温室，是单独给老弱病残、孕妇儿童的房子呋。”那人瞥了房子一眼就说道。
“哦？有趣，你们冬天前除了干柴还要准备什么？”柳涯心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
“那可就多了，食物、草药、天宝、饲料、净水……这么说吧，除了雪，都有用！”那人笑眯眯地说道。
这是在询问需求吗？
他已经知道这几个商人是外乡人，对此地不甚了解，看来交易很好达成了。
“你们倒是不挑啊，我从东域来的时候，目光所及全是雪地，所有东西都被你们掠夺了，十不存一，来年怎么办？”柳涯心笑着问道。
“这位大人想必是法城的商人吧，仁城的商人都知道，这里东西奇缺，金钱在这里是最没用的东西。”
“所以呢？”柳涯心还是没懂他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不把眼前之物掠夺干净，恐怕我们就没明年了，那些东西明年再好，也是别人的。”
“是，是！”柳涯心一拍脑袋，这么浅显的道理，非要人家说得如此明白冰冷。
“大人，我们到了。”
几人到了一个鲜红的大帐之前，红色帐篷立于雪地之上，格外显眼。
“诸位稍等，待我通报一声。”瘦小的人行礼道。
柳涯心将那截木头和金色胸针递给他：“让你的首领看看这个，他就能明白了。”
“是！”瘦子小心行礼接过，进入帐中。
不到半分钟，一个声音从帐中传出：“大人物到此，倒是我们怠慢了！”
声若洪钟，势贯长虹，单从气势上来说甚至还要高于徐文平。
而人也是，从两米高帐中弯腰出来，在雪天依然身着单薄，就像在夏天一样。
圆圆的脸上都是横肉，与其说是强壮，更不如说是敦实，很难想象这么艰苦的环境里竟能诞生出这种强壮的胖子。
“我姓罗，名义东，诸位怎么称呼？”罗义东抖了抖身上的肉，笑容可掬。
在寒天冻地的北域荒原，能养出这么大的胖子可不容易啊，柳涯心几人都这么想。
“没必要知道这么多，你也知道，我来只是想做交易。”柳涯心没有正面回他的话。
“痛快，大家都是麻利的人，还请进账细谈。”罗义东也是个爽快人，急忙招呼进账。
他认识那个胸针，那代表着有资格成为一个大商队的领袖，这种人就算在大型家族都是座上宾。
而罗义东刚从手下的口中了解到，柳涯心仅仅三人，并非一整个商队，这更让他怠慢不得，独行商拥有这枚胸针，是另一个概念。
它意味着此人无比强大，一人的队伍便拥有着匹敌一整个大商队的财力、武力、物力。
大帐之下的布置意外的简约，一张长桌，几张椅子罢了。
“我就直说了，这种木头，大人还有多少？我可以尽数购下！”罗义东开门见山说道。
“听口音，你不是北域本地人？”柳涯心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罗义东大笑道：“我在天兆城长大，并且有很多东域的朋友，最近才因为一些原因回到北域。”
“然而因为这边与城内没有协调好，所以没有在冬天来临前进入城内，才被困于雪原。”
柳涯心嗤笑了一声：“真是个直人，那我也直说了，这种货我还有很多，你一个营地吃不下！”
场面瞬间沉寂了下来，只有外边的雪风呼呼，似就在众人耳边吹响。
“我雪狼营地虽是附近第三大营地，但我自信的说，人力因为精英政策，我们或许不足，但只论财力、物力，绝不在第一第二之下！”罗义东眼睛盯着柳涯心，没有丝毫胆怯。
“我自然是相信的，北域罗家，我也略知一二。”柳涯心并没有直视他的眼睛，只是缓缓的说道。
罗义东内心一震，没有接话，只听得柳涯心继续说道：“只是没想到罗家眼光放得这么远，行为又如此卑劣！”
柳涯心站起身来，背对罗义东，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罗义东愣在原地，而柳涯心却向门外走，边走边说道：“我出去看看你的营地，等你做好你应该有的姿态，我们再来谈。”
向柳古云招招手，二人一起走出大帐，只剩柳古珊一人在账内。
柳古云低着头，顺从地跟着柳涯心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柳涯心这才回头问道：“古云，北城罗家是干啥的？”
身体晃动，柳古云以手扶额，无奈道：“少爷，敢情您不知道啊？那您怎么知道北城有个罗家的？”
“我不知道啊，诈他的，但我确定北城有个罗家，原因倒是很简单，这种营地是不可能在一个冬天建出来，一定是背后有大家族出钱，可是我又不知道罗家是干啥的，所以我就先诈他一下。”
柳涯心抬起下巴，为自己得逞的小聪明而洋洋自得。
而柳古云却觉得诈到罗义东的不是小聪明，而是少爷胸前熠熠生辉的独行商勋章。
不管如何，遵从少爷的话总没有错。
“那在下来给您说说吧，北城有很多罗家，而且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我知道最大的那一家。”
“说说吧。”柳涯心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一边认真听柳古云的话。
这里是别人的老巢，难保隔墙有耳。
“信息，那个罗家在贩卖信息。”柳古云也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后，这才继续说道：“身在北域，罗家最了解的就是北域，所以它经常买卖北域的信息，无论是不是私密。”
“具体一点。”柳涯心不再看周围，只看着柳古云。
“北城府衙之具体行程与实力，北城的矿脉多少，各家的势力范围......，简而言之，罗家几乎将北城打探得清清楚楚。”
柳古云先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有人甚至说，罗家比北城府衙都要了解北城！”
“那这意思是……罗义东的任务是来收集北域荒郊的信息？”柳涯心第一时间想到这个问题。
“在下觉得不是，”柳古云摇摇头：“罗家收集信息并不是靠这种方式，它几乎完全隐于北城，寻常人根本找不到它，能买他家信息的，必是一掷千金之流。”
“而罗家又胆小如鼠，很少主动出来收集情报，只会通过买来收集。”
“确实，若是单单如此，罗义东刚才也不会愣在那里了。”柳涯心干笑两声。
“因为出卖北域的信息，”柳古云忽然说道：“罗家其实在北城的名声并不好，甚至是恶贯满盈、人人喊打，与魏家几乎是两个极端。”
“呵，”柳涯心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正常，这种家族怎么可能名声好？”
这话说得柳古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等等，我好像明白了。”柳涯心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万般所求不过功名利禄，千丈波澜归于是非成败。
人在富裕之后，无论之前发家用的是多么卑劣的手段，都希望自己能够洗白，让自己能受万人敬仰。
而家族是人的集合，其贪图名声之心则更加浓重，所以柳涯心明白了。
罗家此刻最想要洗白自己！想要自己自由活在阳光之下！
可是在郊外创建一个营地就能洗白了？还是说创建营地只是达成目的的一个阶段？
柳涯心并不认为这件事有这么简单。
“各位大人，首领请您们回去，并嘱托在下说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个人遥望这里并喊道。
“走吧，反正也不关我们事。”柳涯心拍拍柳古云身上的雪，仅仅几句话的时间，就落了白头。
“是。”柳古云后撤一小步，其实他对这种营地根本不感兴趣，若不是少爷有意逗留，三人此刻大概已经快要进城了。
按照原路，二人返回大帐，沿路上遇到的人纷纷躲避。
柳涯心视若无物，径直进入，柳古云快步向前，撩开帐门，柳涯心面含微笑。
柳古珊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是一杯热茶，在这种苦寒贫瘠的地方，显然待遇不低。
看到柳涯心，柳古珊和罗义东相继站起。
“大人，您来这里到底想要什么？”罗义东苦笑，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位大人到底想要什么。
“情报。”柳涯心一屁股坐在离门最近的椅子上，尽管那是离罗义东最远的椅子，那意味着座次最低，但他不在乎。
罗义东正欲开口，柳涯心随手将一个东西掷过来。
罗义东何等眼疾手快，立马抓住了，感觉是个圆圆的珠子，放出一股温热，张开手掌一看，是一个绿色的椭圆之物，上面带有几丝血红的裂纹。
“这是……”罗义东傻眼，他从没有见过。
“这是凤栖梧桐的种子。”柳涯心淡淡的说道。
“恕我孤陋寡闻，凤栖梧桐是什么？”罗义东没听过这个名词，但他知道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值钱。
至少比他的人头值钱。
柳涯心叹了一口气，摇头且招招手，说道：“那还给我吧，给你一个你知道的。”
罗义东急忙走近柳涯心身前，双手将种子递还给他。
柳涯心看都不看，一把抓回来，又用大拇指弹出一个东西。
罗义东急忙抓住，还没展开手掌，便着急问道：“大人，这是什么？”
“金丝暖棕榈的种子，这你总该认识吧！这东西很常见的！”柳涯心有些不耐烦。
罗义东哭笑不得，这个名字他同样没听说过，但他不愿触怒柳涯心，只好说道：“能把这种树的叶子给小弟看看吗？”
柳涯心短哼一声，微微一仰下巴，柳古珊便会了意，拿出一片细长的叶子递给罗义东。
罗义东小心接下，轻轻摩挲，心下大惊，说道：“这是，回命叶！”
同一件东西，南北叫法不一样很正常，柳涯心轻轻点点头，总之知道就好。
罗义东怎会不知，此树绝不像柳涯心说得这么常见，即使在南方也是！
他有很多朋友，天南地北的客商，他也常常接触，他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尤其在北方！
北城之大不可揣摩，仅仅一个北城，面积就抵的上东域一洲，但偌大的北城，家中有此树的绝不超过百个。
“这……大人您究竟要买什么情报？”罗义东并没有被天大的报酬迷住眼睛，反而心中有一点害怕与恐惧。
“北城柳家支流，所有情报！”柳涯心慢慢回头，含着笑意看着他，柳涯心希望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但罗义东摇摇头，抓住柳涯心的手，把种子放在柳涯心的手心，又把柳涯心的手慢慢合上。
“抱歉，这单子我没法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