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牧野忽然打断他，“这可是你妈为老不尊啊！”
他记得老赵说过，当初结婚的时候，他俩裸婚，他那一双“勤勤恳恳”的老父母可是一个子儿也没出过的。既然如此，老的不照顾小的，小的凭什么尊重老的？
“知道知道。”老赵握住少爷的手指，将他摁了下来。
“后来不是在生之前，我把我妈送回老家了么，月子是我岳父母伺候的。出了月子我妈说来带孙子……”
“她没有好好带吧？”
老赵无奈地点头。
“我妈那个人吧，心眼不坏……就是蠢。我老婆总是抓她的错处，搞得两婆媳跟仇人似的，我夹在中间相当难受……”
“也许你老婆产后激素不正常，产妇嘛，脾气大。要是你妈忍着点，把饭做好，帮着带带孩子，你媳妇应该不会计较那么多。”牧野见过老赵老婆，不是小心眼的人。
老赵愣了愣，挠挠头顶所剩不多的头发道：
“我妈说她做饭不好吃，做饭这事就落到我老婆身上了……”
“那你妈就负责带孩子呗！”
“……我妈说她带不好……她眼睛不好，又不愿意戴老花镜，泡不了奶粉……”
牧野用一副看傻逼的眼神看着老赵。
老赵被看得生出了窘迫，他搓搓手说：
“我妈不容易，我做儿子的总不能跟着儿媳妇一起说她不对吧……”
牧野“呵呵”笑出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着吧，明年你儿子考完你就恢复自由身了，可以全心全意孝顺你老妈。”
老赵：“？”
——
海棠新苑小区门口。
牧野身穿一套高级西装，手捧玫瑰站在路边，单手插兜仰望星空。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完美的下颌线与夜空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宛如一张人形广告牌。
顾浅穿着纯棉睡衣，外搭一件外套，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装模作样。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过去了，牧野依旧纹丝未动。
“小顾，这么晚还在外面啊？”
“啊，舒姨……买点东西马上就回了。”
牧野缓缓回头，一双深邃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望过来，脸上仿佛写着“我好看吧就知道你在偷看我”。
顾浅脸上则一副“你大晚上的发什么疯把老娘叫出来”。
牧野雍容信步踱到顾浅面前，将玫瑰双手奉上：
“老婆，结婚纪念日快乐！”
顾浅：“？”
牧野：“？？”
他眸子微眯，瞳孔里露出危险的气息：
“你不会忘了吧？”
顾浅蹙了蹙眉心。
三四年前的事，忘了难道很奇怪？
再说了，当时结婚的人是原主又不是她。
而且纪念日这种东西向来不是女人喜欢的吗？他一个日理万机的大集团总裁，记这种琐事占脑容量做什么？
“你果然忘了！”
牧野似乎动了气，幽深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光芒，那些光点点的、碎碎的，透出些许无奈。
顾浅将眼神从那些光里撤回来，心想你小子还挺能装，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也不怕累着。
现在又没有外人，演给谁看呢？
她嫣然一笑，接过花束，凑到鼻子下嗅了嗅。
“嗯，没啥味儿。”
对于她真实不做作的反应，牧野没有多言，他只是垂下眼眸将无奈藏得更深，再抬起头时眼内是一片能溺死人温柔。
他没有老赵那样坑儿子的老妈……但是李白芍的手段的确给他和顾浅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李白芍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再也回不到从前。
顾浅对他似乎总有放不下的戒备。
这种戒备，表现在她的眼神里，她的话语里，以及对他的热情抱以淡淡的回应里。
而偏偏，牧野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放下这些戒备。
他知道如何打理一家偌大的集团，知道怎样处理远在烂国的一切腌臜事，也知道处理圈子内外那些人的复杂关系。
但顾浅，唯有顾浅，他不敢轻举妄动。
夜风微凉，顾浅紧了紧外套，一手抱着玫瑰花一手揽住了牧野：
“走吧，去整点夜宵。”
她本来都快睡了，被牧野叫出来这么一弄，现在睡意全无，干脆去吃点喝点，到时候身子暖暖的好睡觉。
察觉到顾浅拉外套的动作，牧野边走边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了顾浅身上，然后搂着她的肩膀不让衣服滑落。
生意不算兴隆的夜宵摊外面零零散散还有些晚归的人，他们大多是夜班司机或外卖员，趁着单子不多的时段随便吃点对付一下。
顾浅熟练地扫码下单，似乎是常客。
牧野曲着大长腿坐在小马扎上，昏暗的灯光下仍然看得出身上行头要价不菲，冷峻的五官和高大的身材显得与周遭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也许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没有烟火气息的顾客，夜宵店老板偷偷瞥了牧野好几眼。
牧野转头看他一眼，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老板这才收起心思再次投入到生意中。
他把花生毛豆和啤酒放在桌上，然后拿起啤酒，手刀一甩——“砰”，帅气开瓶。
牧野接过啤酒倒了半杯放到顾浅面前说：
“少喝点，明天又该头痛了。”
顾浅垂眸浅笑：
“你现在像个老妈子。”
“……”
“还好你没有女儿，否则方圆百里的黄毛都要绝迹。”
“那倒不是……”
牧野被她跳脱的思维趣到，顺着她的话展开了联想：
“……是千里。”
“果然爸爸都是女儿奴。”
顾浅摇摇头，抿了一口微凉的啤酒，皱了皱眉。
牧野默不作声将啤酒瓶放到了脚下。
“也不尽然。”
海鲜粥上桌后，顾浅盛了一碗递给牧野：
“尝尝，他家的海鲜粥一绝。”
牧野伸手去接，冰凉的雨滴落到虎口。
两人双双抬头。
“下雨了。”
“下雨了。”
老板急忙过来撑起了大大的遮阳伞，又挂了个灯泡在伞下。
灯光下，海鲜粥里的虾蟹蚝柱跟不要钱一样多。
难怪顾浅说“一绝”。
夜秋微雨，街风凉凉。
一男一女在伞下对坐喝粥，默默无言，宛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