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亮的脑袋左晃晃，右看看，一脸懵，突然灵光乍现，拍掌得出结论：“陆舟，你欺负我们的沈指导！”
“卧槽！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有人跟着王亮脱口而出，又很快后悔捂住了嘴。
陆舟的到来，让队员们肯定了他日后会帮忙指导游泳队这件事，但很明显，要从两人中做出选择，沈茵才是老大。泳池中间的队员们在斟酌好后，步调一致地朝沈茵那边靠近。
“咳咳……”王亮咳了两声，开始为自家老大打抱不平，“陆舟，你为什么随便欺负人家女孩子？”
陆舟看了王亮一眼，没说话。
“对呀。”有人开始跟着吆喝，“之前都没人愿意跟你玩，是我们沈指导好心接纳你，你怎么还惹沈指导生气？”
有人趁着这个机会，提出了自己对陆舟一直抱有的疑窦：“话说，你两年前就已经被赶出游泳队了，你真的有那个能力帮忙指导我们么？还是说，你只是……沈指导专门用来吓唬我们的？”
“没错，毕竟你那‘杀人犯’的名头已经在全校响当当了，谁都怕你，不过……你是真的杀人犯吗？如果是真的话，杀人犯也可以继续留在学校读书吗？”
“而且，我还听说你杀的是你亲生妹妹，这个是谣言还是事实？”
陆舟眼睑下敛，眸色变得有些乱，脚步往后退了退，双手试图抬起，却又被他极力克制住，眼眶多出淡淡的隐忍的红色。
沈茵怔愣。
“我不喜欢别人经常问我问题。”
陆舟曾经说过的话回荡在沈茵的脑海中。
见陆舟不说话，举止间流露着躲避示弱的姿态，队员们变得越来越肆意，一个个问题层出不穷。
沈茵盯着陆舟不停抖动的手腕，看出他想要捂住耳朵，但是又一直在忍。
“安静。”沈茵道，“别问了。”
有人置若罔闻。
“继续问的人，我默认你已经准备好了1500m自由泳测试，可以现在找我检查。”
终于安静。
陆舟的身体已经贴着墙壁，紧张的状态慢慢纾解，神色恢复成了一贯的温和淡静。
“你们想多了，陆舟没有欺负我。”沈茵道。
想了想，又接着淡淡地补充：“即使他欺负了我，你们也不准欺负他，像什么话。”
队员们彻底说不出话，木讷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看看你们一个个像什么话！”王亮打破沉默，又帮忙指责了一遍。
“去你的老王，究竟谁先挑起的？”
“就是，憨批老王。”
“王.几把玩意儿.亮，煞笔。”
矛头莫名其妙地对准了王亮，泳池再次活跃起来。
见陆舟的状态已经好转，正在看她，沈茵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道：“没事了。”
陆舟微笑，也做了个唇语：“谢谢。”
沈茵怔了会儿，突然有点不爽，眉头微蹙。
去你的，不是有点近视么，怎么现在看得这么清楚。
泳池里的队员们游了没多久，又纷纷累趴下。
“沈哥……”王亮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自创的称呼，流着两行宽面泪道，“1500m的测试时间可不可往后推点，天地良心，我最近已经拼了老命在训练了，明天是真的过不了啊，沈哥，我甘愿为宁做牛做马奔赴沙场冠翎归故，就……就再多给一个星期，中不中？”
周扬觉得王亮的说法不妥：“训练要有时间概念，不然容易养成惰性。”
王亮深吸了一口气：“我说周老先生，你以为人人都跟你这个魔鬼一样，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能像个潜水鱼雷飞起来冲么，可不可以稍微体恤下我们这种踏踏实实要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进步的普通群众？”
周扬无言。
“不行，测试时间就在明天。”沈茵斩断王亮的所有幻想。
“呜呜呜……”王亮哀嚎，“我决定今天要把这个游泳馆拆了，不要拦我！”
队员们在泳池里哭天抢地奋力地训练，沈茵来到陆舟身边。
两人所在的地方离泳池有一段距离，谈话也只有两人能听清。
“能适应吗？”沈茵问，意识到什么，又改口道，“希望你能适应。”
陆舟笑了笑：“没事，这种问题你可以直接问，我以后也要慢慢接受更多的问题。”
沈茵看向陆舟：“没必要吧，刚那些问题你没必要接受，不是什么值得接受的问题。”
“我需要融入。”陆舟解释，莞尔，“我需要融入你的游泳队。”
沈茵抬眉，“你的游泳队”这几个字给沈茵的感觉有些微妙。
沈茵想了半天该怎么回答：“一起加油。”
陆舟笑：“嗯。”
“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
“你的成绩，比所有文化生的成绩都要好，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体育生？”
“因为想好好学游泳。”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又让人觉得有点平淡。
“仅此吗？”
陆舟的目光落在泳池里，微微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妹妹当年掉水里了，我不会游泳，没救起来。”
*
第二日。
在检查1500m自由泳成绩前，沈茵在泳池里大致观望了队员们的训练情况。
一个捂着耳朵游泳的身影引起了沈茵的注意。
沈茵想起方岩去自首前的下午，把程亦推在墙上将其耳朵打出血的事。
方岩至始至终都没有解释突然殴打程亦的原因，但沈茵觉得方岩不是无理取闹故意这么做的。
“等我回来拿好多好多冠军给你啊。”方岩故作调皮的声音在沈茵的耳边盘旋。
她不知道方岩自首后会有怎样的审判的结果，但雪上加霜的事，能避免沈茵就绝对不会允许发生。
“程亦，过来一下。”沈茵叫过程亦的名字。
程亦先是错愕，然后跟着沈茵走进了值班室。
“沈……沈指导，有什么……事吗？”
“你耳朵的情况还好吧，会不会影响到训练？”
程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还好……不会。”
“方岩那天为什么会和你闹矛盾？”沈茵又问。
程亦的眼神躲避，支吾道：“没什么……一点误会而已。”
“有什么误会还是解释清楚吧，我看你受伤好像还挺严重的，我相信方岩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我不会给方岩同学添麻烦的……”
见程亦执意不肯说明理由，而且并没有指责是方岩的不是，沈茵不再过问，把话题转到程亦最近的训练问题：“你比赛负责的项目本来就是1500m自由泳，按道理来讲，你的训练状态不应该像现在这么吃力。”
“我……”程亦的声音开始颤抖，“我是不是不能待在游泳队了？”
“我现在聊的是你的训练状态。”
程亦开始害怕起来：“沈指导，我……我知道我今天的测试肯定过不了，但……我训练真的努力，能不能别让我离开游泳队，我真的不想离开……”
“你没听懂我的意……”
沈茵还没说完，程亦直接跪了下来：“求求你，不要让我退队！”
一片安静。
“程亦，我们就事论事，别这么做，起来。”
“除非你答应不让我退队……”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值班室门外，沈茵看到周扬喘着大气仓促地跑进来。
“周扬？”沈茵疑惑道，“怎么了？”
“有一大群家长过来游泳馆闹事。”
声音越来越嘈杂，能够清晰地听到砸东西和叫骂的声音。
“是程亦的妈妈带着人过来的。”周扬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