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鸠手足无措，姜倚宁也懵了一下。
她是嫁过人没错，可上辈子死之前，她也有四五年没见过男子的身子了……
何况……
……那是谢屿崇。
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姜倚宁叹息：“罢了，医者仁心……”
吸了口气，姜倚宁解开了谢屿崇的衣衫。
精壮的麦色胸膛落入眼中，块块腰肌紧绷。
没想到谢屿崇有这样的底蕴，姜倚宁眼神微停，捂着脸的良鸠立刻轻咳了一声：“小姐。”
“我没有！”姜倚宁否认自己多看了两眼。
良鸠眼观鼻鼻观心，她可没说什么啊。
解释不清，姜倚宁看向谢屿崇腰间的血洞，把止血草摁上去，撕下衣裙给他包扎。
不久，她重新给他穿好了衣衫，谢屿崇的眉心也恢复了些微血色。
没了自己的事，良鸠自动便去了池口望风。
没了说话的人，静池边刹那安静了下来。
萤光在周围漂浮，姜倚宁偏头看谢屿崇，想起今天的事，垂了垂眼。
谢屿崇上辈子遭受刺杀，是命悬一线被送回的京城。
当时京中震动，她便打听了一下，但她并不知道局面会是这个样子。
已经下了毒，却不放心，还要扑杀……
谢屿崇是查了什么？
“倚……”
琢磨着，谢屿崇似乎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发出一声梦呓。
她凑过去听，然而接下来，却是一阵冷问。
“姜倚宁，你在做什么？”
姜倚宁抬眼，谢屿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的双眼微垂，睫毛扫过她的额头，视线定定地瞧着她。
前世被责骂的记忆复往涌来，姜倚宁骤然有些发虚：“我没有偷听你的梦话。”
话出口，姜倚宁一愣。
谢屿崇也有些意外，他眼底浓郁消了又散，最终扯了扯唇，靠着池石坐起来：“你怎会在韦洲城？”
这口吻的轻松让姜倚宁有些古怪。她问道：“少将军，我与你，从前不熟吧？”
她知道谢屿崇所有的人生。
如今的皇帝义子、少年天才，一年之后就会被皇帝抄家流放。而不到四年，他便会以收复燕云十九州的功绩荣归。
之后待得皇帝暴毙，他就会扶持最小的皇子上位，成为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而她若是按着原来的样子私奔，她就会在雍州，以一介亲王贵妾的身份对他仰望。直到国宴上，以所有手段得他青眼培养。
但那样的熟识，也得等到六年后，她二十二岁才有。
而在这之前，她跟他天差地别。
就算姜家官至三品尚书，但比起身为九朝百年世家的谢家，那就是蝼蚁与飞龙的差距。
谢屿崇放在腹上的手动了动。
他忘记了。
垂了垂眸，谢屿崇道：“二小姐名动京城，何人没有耳闻。”
姜倚宁一愣，瞬间耳畔发红。
不怪她，从前那个姜倚宁聪慧爱权，自负身为贵女，实在在京城做了许多出格的事。
争这抢那，强出风头……
前些时日五皇子和七皇子相聚时，她还被姜雪茶唆使，和一个贵女起了冲突，双双掉进了水里……
但这些事，现在的谢屿崇也知道吗？！
姜倚宁羞耻万分。一想到当时上辈子她在谢屿崇面前装乖巧，结果谢屿崇早就知道了她的德性，她就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起来。
“我是因为……意外到此处。”姜倚宁差点咬到舌头，“但没想到，会在这儿被当成少将军遭受刺杀，还救下了少将军，对少将军有了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四个字玩味的转了一圈，谢屿崇眼中一片了然，却侧首道：“算吗？”
姜倚宁蹙眉：“我把你从火场救出，给你解了毒，怎么不算？”
谢屿崇反问道：“可我不也救了你，若是我不接住你，此时你已经成了一滩烂泥吧？”
“……”姜倚宁瞪着眼，凤目里带着恼怒，“你的命同我的命，能是一样的事么？你是谢家世子，而我只是姜家嫡女，保不齐明日还成了庶女，这能比？”
姜倚宁气呼呼的，十六岁的脸上带着青雉，比六年后那个姜倚宁更可爱几分。
只是一样无理取闹。
“为何不能比，你我的性命，并无不同。”
谢屿崇语气极淡，但却带着笃定的意味。
姜倚宁有些愣。许久，她问道：“少将军，你是不是想耍赖？”
谢屿崇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碰上这个词。
他凝视着姜倚宁，揭穿道：“你想让我欠救命之恩，可是有什么难处？”
他张了张口，原本想让姜倚宁直说，姜倚宁却开口道：“我现下想要一匹快马，回京。”
谢屿崇和缓的语气赫然冷了下来：“……你私奔了？”
姜倚宁莫名其妙。
她哪个字说到私奔了？
但她也懒得计较。她因为谢屿崇已经耽误了太久了，母亲命悬一线，她不能再延误下去：“少将军就说，是能给，还是不能给？”
谢屿崇回以冷面：“你回答了我，我才能决定，给，或是不给。”
姜倚宁拧眉，谢屿崇对这事怎么如此关心。他不是在被人追杀吗，路上莫不成还能听京城的八卦了？
抿了抿唇，姜倚宁答道：“私奔了。”
谢屿崇的脸蓦地一黑，姜倚宁又道：“不过中途发现不对，此下正决定返京。所以我想让少将军帮我个忙，就当抵消了救命之恩。如果少将军不愿意，反正我是碰上你了，到时我就说是私奔找你的。”
谢屿崇愣了下，少顷，他偏首道：“你想要如何？”
姜倚宁：……她方才是不是错觉了一瞬，怎么感觉谢屿崇语气比前先愉快了许多。
但既然谢屿崇认了救命之恩，她也懒得琢磨，直起身，将打算告诉了谢屿崇。
两三句，谢屿崇沉了沉眼，从怀中取出信号烟向空中升去。
红色信子明亮，正在搜山的卫队立时向此处涌来。
领队飞鹰抱拳听命，谢屿崇看向姜倚宁道：“我和你一起回京。”
姜倚宁愣神：“什么？”
“姜倚宁，你求我报答，不就是为了有人作保，得一靠山？”谢屿崇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亲自回去，给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