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冰裳……我亦心悦于你……”
——“从今往后，无论甘苦，我与你一起承担。”
——“冰裳……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不……”
妺女低声清喝，“不要……别说了……别对我许你做不到的承诺。”
“我做得到。”公冶寂无目露茫然，不解妺女为何突然情绪失控。但还是用力抱紧了她，坚定说道：“我是真心爱慕于你，想要同你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旱魃妺女神色恍惚：
她记忆起当年萧凛败退柏山城，盛帝怕这个领兵在外的儿子失去控制，所以故意以王后的名义召她入宫为质……
她记得当时自己很害怕。
她记得她在踏上宫中侍卫带来的马车前，哭着问萧凛，能不能让她留下……
可最终萧凛还是送走了她。
以宫中总比前线安全的理由。
他做事情，总是有那么多合乎情理的理由。
而只要理由足够，他就会去做。
即便他自己也不是毫无留恋，甚至他送走她时，同样泪流满面，可是，萧凛就是不愿在那时候留下她。
所以他不知道，叶冰裳自己当时也不知道：其实，她说过的，愿意与萧凛同死的话，并不是句纯然谎言。
如果他愿意留下她。
如果他愿意陪着她……
妺女银牙紧咬，白玉般的脸庞上有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滚落眼眶。
其实，她也可以不怕死。
她曾经，也是真的爱慕于他。期盼与他携手白头。
“妺女……”
公冶寂无看见妺女哭的厉害，顿时慌了。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笨拙的举起衣袖擦去妺女脸上泪滴。
他想起来白天街上魍之主的突然出现，想起了谛冕曾经说过的话。自以为明白了妺女心中顾虑。
又急忙解释，“我认真的……不骗你……”
“妺女，我承认曾与苏苏青梅竹马，也曾经想过娶她为妻……但、如今她已另结良缘，我也是真心待你。”
“不、我不是得不到她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你……我……”
我这是越描越黑啊……公冶寂无恍然明白。此时只恨，“仙门为什么没有能验真心的情蛊……我对你心意若有半分虚假，宁愿爆心而死。”
妺女：“不，寂无，别这么说……”
这样的少年赤忱，真心诚意，她配不起。她早就已经配不起了……
月色幽幽，
旱魃妺女伸指，点在公冶寂无唇上，瞬间破涕为笑，又迅速淡了颜色，道：“……我刚刚，是情不自禁，想起了先夫。与你无关，寂无。”
“先、夫。”公冶寂无心中酸涩。
却明白，妺女在认识他前，曾经嫁过人这点，无法更改。他也没有资格为此责怪她什么。
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去问，“你从前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和他，也曾这样月下对饮，互诉心事？”
“他、和你一样，是个顶好的人。只可惜……”妺女神色恍惚道，“我和他……在一起时，都太矜持、太内敛，有着太多顾虑……所以非要走到生命最后之时，才明白彼此心意。”
而最可惜的是，叶冰裳临死之前，还知道了萧凛是真心爱她，从未怪她分毫。于是含笑赴死，期盼来生续缘。
可萧凛……
他决定战死沙场的时候，却不知道，他深爱的妻子，其实也是真心的爱他。
妺女素手紧紧攥着胸前衣物。
檀口微张，急促的呼吸着。姿态狼狈，又清丽楚楚，我见犹怜，仿佛被暴雨打湿的梨花儿……
“妺女……”公冶寂无道，“别哭……你……我……我刚刚和你说的话，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于我而言，绝非什么露水情缘。”
“你……你可以不用急着给我答复，其实、能和你像现在这样在一起，我已经觉得很好了。”
妺女闭上眼睛，抬手抱住了公冶寂无。
………………
………………
压在心中许久的魔障终于借着酒兴、月色倾吐出来。
公冶寂无心胸舒朗。
哪怕最后意外的有点小心梗，事情发展并不完全如他所愿。他处于元婴巅峰许久未动的修行境界，也还是隐隐有了要突破的感觉。
旱魃妺女若有所觉，美目怔然望去：“寂无，你的气息、好奇怪。”
自混沌初开，清浊分化，洪荒纪年起，天地间便有仙妖并立，神魔相对，道虽不同，境界划分却是一样。
在她的记忆里，万灵修行共有九境：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渡劫，大乘。
其中筑基之前的练气境，基本等于所有高等仙妖的幼生期……妺女自己当年从旱神女魃尸身孕生的灵茧里爬出来时，就已经度过了练气洗髓的过程。还有她的妹妹姒婴，化形时比她要小很多，但同样也是度过了练气期的。
而渡劫期后的大乘期，则是俗称的真神境。
真神大道烙印天地……
因为道果不同，实力或有强弱之别，但从本质上论，大道是没有高下之分，所以神就是神，日神、战神、宇神、宙神、木神……哪怕盖世无敌的魔神，他们位格都是一样的。
………………
公冶寂无：“我要突破涅盘了。”
“涅盘？”
妺女惊讶道：“人又不是凤凰，你要如何涅盘？”
“我要入涅盘境，不是要浴火重生。”
公冶寂无失笑道：“仙门修行，共有五境，练气、筑基、金丹、元婴、涅盘……我现在便是要入涅盘境了。”而涅盘之后，便是成神。
旱魃妺女眨了眨眼：
没错，如果以现在仙门渡劫期前只有一个境界来看，公冶寂无此刻的气息，确实兼顾了婴熟化神、神合天地、灵肉合一三个境界的特征……
但、
原来这样也行么？
生而不凡，但年少多舛，元神受损数万载，前几年才恢复的上古妖王表示真是长见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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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泽山，衡阳宗
房间里，澹台烬忍不住期待的撕下写着“七月十四”字样的黄纸。
想了想，又将日历翻到七月廿九那日，在那一页上折了个角，望着那日期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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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渊
“惊灭……”
姒婴召手唤来左护法，道：“原来现在人间那些仙门中人，把炼虚、化神、合体三个修行境界合化为一了啊……我说上次去上清找洗髓印，怎么察觉到周围许多高阶修士……”
“你知道，这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么？”
“姒婴，”惊灭无语道：“我是和你一起，在荒渊里被封印了一万年。”
并且出来后也一直在一起。
所以姒婴不知道的事情，问惊灭，他肯定也是不知道的。
姒婴：……
她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了想道：“这事儿得去问仙门啊……”比如上清传承的赤霄宗一脉，历史悠久，源远流长的就很合适。
“嗯嗯。”
惊灭随口应答着，倏尔好奇反问姒婴：“你怎么突然对仙门中事感兴趣了？”
“是姐姐传信问我啦！”姒婴一拍惊灭道，“走，去赤霄宗里查。”
“好。”
惊灭利索起身道，“正好屠神弩也在赤霄宗里，顺便一起拿回来。”
姒婴想了想，也点点头。
虽然她原先是打算先带回魔胎，再去取回遗落神器的。不过这顺序倒一倒也无所谓。
姐姐说的是：
自古情爱如流水，都是外力越阻拦，积蓄出的冲击力越大。而若放任自流，时间久了，水就逐渐平缓，直到干涸于烈日下了。
所以魔胎的事情，暂时可以不用管。
等他过了新婚燕尔的劲头，开始厌倦只看的着却不能碰的美貌妻子，那时候，才是魔神左右护法应该出现的时机。
毕竟，这世上、
能解神族戒律的，也只有神。
力量是个多好的东西，不经历过无能为力感觉的人，又要如何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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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泽山
“苏苏的情况，恐怕是撑不到妺女出现了……”
毕竟旱魃妺女并不是个习惯一罪数罚的人。事实上，荒渊万妖之中，她的脾气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好，和虚伪如魍之主都有的一比。
所以如果你真不小心的得罪她了。
只要接受过一次惩罚，她也不会再记仇了。更不会念念不忘的持续报复。
再加上谛冕见过了她和公冶寂无相处的情况……就对自己的判断更加确定：
给苏苏下个戒律，目测现在只是折磨却不致命。便是公冶寂无发现了真相，妺女也有很多借口可以自辩……
看公冶寂无那被迷的神魂颠倒的样子也不一定会很责怪她。
但再入长泽伤人则性质不同。
想她连在街上和他狭路相逢，都忍住了找他麻烦。又怎么可能会特意来长泽只为阻止黎苏苏和澹台烬成亲呢？
甚至，旱魃妺女恐怕是现在天下最希望黎苏苏和澹台烬成就眷属的人之一了……
谛冕怀疑，就是她妹，和荒渊其他妖魔想来捣乱，妺女都会阻止他们，等黎苏苏嫁出去了再议魔胎之事。
………………
“老衢，把邪骨从苏苏身上取出来吧！”
“我知道，兆悠防着我，你也防着我……这句话本不该由我来说，只是苏苏是我的女儿，我终究是不能眼睁睁的看她受苦。”
谛冕望着衢玄子，点漆般的黑眸一派真诚。
丝毫看不出来他前不久时还和旱魃妺女打过照面，并一点没想起来要想法子救自己女儿的事情。
——当然，女儿虽亲，又哪里有自己重要。
谛冕没疯没傻，他清楚的知道：妺女当年元神残损，实力都并不输他（执掌斩天剑时），如今恢复了，自然更非他能匹敌。
他是不会为了给苏苏解咒，冒上生命危险的。
衢玄子不知内情，闻言颇动容。
只道：“……苏苏是我从小养大，视如己出，爱若珍宝，我又如何忍心见她受这般苦楚。”
“是那孩子素有主意，坚持自己先天灵体，是禁锢邪骨最好的容器……为护天下苍生，不愿我将邪骨取出。”
“我亦是怕中了妖魔的计……”
“那也不能放任苏苏这样熬着啊！”谛冕说，“如果再找不到妺女解咒，苏苏撑不过月余时间了。”
衢玄子：“……兆悠已经去了荒渊寻找旱魃踪迹。”
“荒渊是前魔域坍缩形成，地下内藏火脉无数……那种环境下，兆悠遇见旱魃姐妹，别说擒下一个了，自己想逃都难。”谛冕道：“旱魃妺女身在魔域，合击之下，是能抵挡日神、火神、战神联手的。”
这有过实例。
只是当时的战神还不是冥夜，而是冥夜的师傅天昊。
而日神那会儿也才刚渡劫不久。
旱魃姐妹也不是赢了三位真神——那时候她们也还不大。姒婴还不是魔神右护法。只是新晋合体。
主要是魔域里遍地妖魔，环境对真神们太不利了。
衢玄子脸色发白：“那怎么办？”
“你先别急，”谛冕道，“我觉得为今之计，我们还是应该先把兆悠从荒渊喊回来。我们再把邪骨从苏苏体内取出来……后续如今封印它，再从长计议。”
“好。”
衢玄子想了想，觉得谛冕说的也没毛病。
魍之主微微一笑。
斜眉入鬓，眸带桃花，风流潇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