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钟灵终于又有机会重新体会了一把学校的食堂生活。
画院里的人早早就来抢占了两排长长的座位。
打好了饭菜之后，众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钟灵一看，赵四也在。
可能是怕李文念叨他，他坐的位置离李文老师远远的。
可是再远有什么用，李文老师的嗓门足够大的，不过为了给他留点面子，李文老师并没有当众说他什么，倒是夸起了唐彩儿。
李文说：“唐彩儿，你的画真的是画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快了啊，都快赶上我了，你再努努力，月收入上万绝对不是问题啊。”
唐彩儿说：“谢谢老师的鼓励，不过跟您比起来我差远了。”
李文说：“你现在年纪还那么小，又还在读书，你一边读书一边还能赚钱，这就很了不起了，等你大学毕业以后就更不得了了啊，不像有些人啊，虽然也是年纪轻轻的，可就是怎么学怎么画都不成样子啊。”
李文这话，就有点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嫌疑了，可惜赵四不接茬。
李文再加再励，改夸钟灵了：“还有钟灵，才来两天，就画得有模有样的了，下午我教你画瀑布，明天你就可以照着构图临摹了。”
钟灵被当众夸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老师鼓励，我会继续努力的。”
这时，饭桌上的人就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唉，还是年轻好啊，学东西就是快，哪像我们这些老家伙，半年了，还是不像样。”这话是画院里年纪比较大的一个东北大叔方叔说的。
“你这话说的也不对吧，人家刘姨都快六十岁了，人家不也只学了半个多月就上手了吗？”残疾人小陆说道。
方叔不服：“那怎么能比？人家老刘以前可是有练过书法的，她上手当然快了。”
李文怕他们吵架，于是打岔：“别争了，画画这个东西其实也要讲天赋的，有天赋的人真的能一学就会，这是羡慕不来的，没有天赋的人就比较难了，教都教不变。有天赋的人如果加上勤奋，就能甩其他人两条街。反之，如果既没有天赋还不肯努力的人，就相当于烂泥扶不上墙啊。当然，我说这话不是故意打击你们，假如你们没有天赋，但是肯勤学苦练，总有一天也能练出来的。有天赋的不要骄傲，没天赋的也不要气馁，大家一起加油吧。”
吃过饭，慢慢散步回画院，然后午休一会儿。
下午，李文老师给学员们示范并讲解了瀑布的画法。
认真看完李老师的示范后，就是自由练习的时间。
钟灵遵从老师的安排，回到原位，开始试着画瀑布。
画瀑布，要先画出瀑布两边的山或者岸，留出瀑布的造型。
然后再画出瀑布里面的石头，石头要有大小、虚实、疏密、前后、错落的变化，还要画出瀑布的流势，流势要有坡的斜度。
最后要用干点的淡墨以破墨法来画出瀑布的水流，下笔要轻、快，消除笔印。
钟灵练习了一个下午的瀑布，快到点接娃时，李文过来了。
他看着钟灵画作的局部点点头：“嗯，不错，明天就可以临摹构图了。”
画院里的人听到李文这话，纷纷跑过来看着钟灵画的山石和瀑布。
“哇，这么快，让我这老头情可以堪。”
“是真的很快啊，好像她才来两天吧？真的是让人难以置信啊。”
“不得不服，这效果，我来两个月了都画不出来。”
“论天赋的重要性。”
“这就是所谓的后来者居上吧？”
……
反正，就钟灵三天可以临摹构图这事儿，画院里说什么的都有。
钟灵才不管这些，跟老师打了一声招呼，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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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灵到画院的第三天的任务是要临摹一张比较完整的构图，当然，是除了树木之外的构图。
虽然不是全画，但是只要她把山石瀑布画完，看起来也有一幅画该有的样子了。
照例听完了老师讲的课，然后再自我消化了一下，钟灵便开始画了起来。
她先用铅笔画了一个九宫格，然后找位置打轮廓，然后再用淡墨把近景中景整体的轮廓线勾出来，然后皴擦出山石的暗面，留出一点亮面，然后等着皴擦过后的地方干透才能积墨，这个时候不能着急，没干透就积墨的话容易糊掉。
看看时间，又到了午饭时间，今天有人煮饭，是个钟灵不认识的小弟弟，看年纪，是真的很小啊，也不知道有没有十八岁，钟灵对他的厨艺不抱希望，更怕遇上零零后的黑暗料理，所以钟灵决定还是去师大食堂吃吧，反正昨天忍痛充钱了，充了五十元，昨天吃就一餐，现在还有四十多元。
还可以去吃几餐。
吃完饭回来，钟灵今天没有去荡秋千。
压力太大了，还是赶紧练好技法赶紧接单赶紧卖钱来的实在。
不能偷懒，不能懈怠，等以后画的画能卖了就大把的时光可以 玩耍了不是吗？
很好，在去吃饭的这个时间段里，钟灵上午皴擦的地方已然干透了
积墨前是一定要确定画面是不是干透了的，因为积墨的技巧有点难掌握，很多人就是因为积墨这个步骤没有掌握好笔上的水分而导致画面糊掉了。
钟灵每次上完课，看完老师们精彩的示范，她都会拿出小本本出来记着，以备不时之需。
积墨这个步骤掌握好了，基本上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再等墨干了一点，就可以点苔了。
点苔当然也是有讲究的，大小、多少，疏密、浓淡、错落。
点苔的时候也可以把那些本身没有画好的地方用苔点来掩盖住，比较满意的地方就留着。
钟灵觉得瀑布有点难掌握，因为是第一次画，所以画的时候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然画毁了就白费了一张纸。
一张作品专用宣纸有点小贵，所以要小心翼翼地，不能着急。
等钟灵终于把这张画画完，就又到了下午五点钟了。
老师们一般都是喜欢在这个点过来点评学员们的画。
有的人能够得到表扬，就像唐彩儿，她不但学得快画得快还画得好。
有的人挨批评，像赵四，学了快两个月了还是不会调墨，画来画去都是用的焦墨。
有的人得到了鼓励，那些年纪稍微小点的就是天天都能收获老师鼓励的人员。
有的人得到了安慰，像那些年纪比较大的，老师会安慰说他们又不差钱，到画室来就是为了来排解寂寞打发时间修身养性的，学得慢画得慢没成品什么的都是无所谓的，要放宽心态。
钟灵也是得到了夸奖的那类人之一。
李老师把钟灵画的画发给周老师看过之后，直接拍板：“钟灵，你明天可以接画单了。”
钟灵不敢相信：“啊？不会吧？这么快的吗？都不用培训个十天半月的吗？”
李文失笑：“哟哟哟，快吗？你还嫌快啊？不想赚钱的吗？”
钟灵说：“不是，赚钱谁不想啊，我现在都穷死了，可我怕画不好挨退单啊。”
李文说：“你要自信点嘛，如果你画的不行的话我怎么可能敢让你接到？放心吧，我刚才把你的画拍给周老师看过了，有周老师的严格把关，肯定是不会错的。”
钟灵：“哦，好的，谢谢李老师。那请问可以接单的人要几点来画院？几点下班？有没有任务？”
李文：“一听你这话就说明了你没有认真看合同，合同上都写着呢，我们这里的画工都是计件的，多劳多得不劳不得的，所以上下班时间由你们自己决定，想多赚钱的就早出晚归，不爱钱的就随意啊。”
钟灵：“哦，那请问我们工钱怎么算？按画画的时间算还是按成品的数量来算？”
李文老师：“当然得按成品的数量算啊，算时间干什么？有的人一天可以画三张，有的人三天都画不出一张，如果按时间算，每个人都坐在画板面前发呆玩游戏什么的，我还得为他们的懒惰买单？还有就是有的人画得快动作快的，一天可以画三四张的，难道她们还肯按时间算吗？当然不能啊。所以啊，最公平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烤分配。”
钟灵好奇地问道：“那，我们画院收入最高的人是谁啊？最高的有多高？一个月有多少钱呀？”
李文骄傲地回答：：“我们画院收入最高的当然是周老师啊，他的画都是按平尺算的，他已经不能按月计算收入了，他卖一张画都要上万的。”
钟灵说：“不是，我是问学员们啊。”
李文说：“我们画院收入最高的人在总部，是一个叫万方的帅哥，他一个月有一万多，本来按照他的情况来看，他完全没有必要留在画院画画了，可以回家画，也可以自己开班招收学员了，不过嘛，他为了爱情留了下来，因为他看上了总部那边一个小妹子，可惜人家妹子根本就不喜欢万方，人家有个高富帅的男朋友了，对万方的追求，人家女孩子也是敬而远之的，我跟你说啊，我估计……”
李文突然自己打住了：“唉呀，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可不要那么八卦啊。”
钟灵……
她只是想知道做画工这一行有没有前途，一个月能挣多少钱而已呀，她怎么就八卦了？
明明是李文李老师自己在八卦的好嘛？！
钟灵于是转移话题：“那收入最低的呢？
李文哈哈笑：“收入最低的员工有多少钱？钟灵你真逗，收入最低的人当然是零收入啊，一分钱都没”
钟灵又问：“那像我这样的人一个月大概能拿多少钱呀？”
李文：“这个得靠你自己拼了，拼手速，速度决定收入。”
钟灵问：“那这些提成怎么算？”
李文：“提成啊？得看你尺寸的大小，如果说你们用的宣纸是四尺的，那一张四尺的话总画能卖到一百三十元左右，扣除了树木和染色部分，你们能拿到五十块钱这样，如果你们能画小六尺，半画也可以拿到六十，小八尺的画半画是一百元。如果一个人一天从早到晚能画三张，收入那是相当可观的，不是吗？比去饭店粉店做服务员强多了。”
钟灵问：“那个万方师哥一天可以画三张啊？厉害！”
李文说：“不是，他平均一天可以画一张半的小八尺的全画，不是我们这边的流水线哦，画全画的虽然学费贵一点，但是一个月就能把学费挣回来了。”
钟灵听了很是羡慕，如果她不那么穷，那她也是很想学全画的。
她又问：“那那些三天才能画一张的，一个月才五百块钱的收入，那怎么生活？”
李文说：“兼职啊，要么兼职，要么放弃，要么纯粹当作爱好，或者除非他家里有钱，不然真的是很难坚持下去的，都不够养活自己。”
钟灵深以为然：“嗯，现在这年头，一个月生活费再省也要两千一个人，一家几口就更多了，如果有孩子了开销就更大了，像我就是两个儿子，一个月的费用加起来也得花六千左右。”
李文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应该不需要有这些顾虑的，你基础好学得快，刚开始慢点没关系，以后技法熟练了一天两三张应该不成问题的。”
钟灵看着自己今天画了一整天的成果，画的好像还可以，就是速度太慢了啊，一天一张，周末带娃又来不了，扣除了周末，一个月只能画二十二张，一个月只能赚到一千块钱这样。
感觉有点少啊，完全不够生活费啊。
如果申邵奇知道她现在赚的这么少，会不会突然觉得压力山大？
家婆如果知道自己现在一个月只能赚到一千块，会不会对自己更加嫌弃呢？
本来钟灵觉得自己三天学会画山石瀑布可以接单了还挺开心的，可是一算收入这么低，心里又有点失落感。
唉，自己如果也可以像唐彩儿像万方师兄他们那样，一天可以画三张画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钟灵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己不是手脚麻利的人，一天三张，不可能。
好在不用培训太久，学三天就能开始接单，还是值得庆祝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