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了多久，蒋毅从伤感中惊醒，他骤然松手，将萱娘推到门板上。
脊背与门板碰撞发出闷声，她低低的呻吟了一声，立即收声，疑惑的看向蒋毅。
蒋毅手足无措的退后两步，想要靠近，又觉得不合适。
“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怎么了。”
少年郎春心萌动很容易慌乱，萱娘自认为情场老手，应该引导他做出正确的反应。
她轻笑着看向蒋毅“你好用力啊，我都碰疼了。”
蒋毅立即上前，紧张的看着她，下意识的想碰她，却悬着手不敢落下。
男女有别，他今天已经很过分。
蒋毅隐忍的模样像个苦行僧，他心中生了欲念，却固执的恪守着森严的戒律，不敢越雷池半步。
人生苦短，萱娘信奉及时享乐，她嗔怪地说“刚才那么多人，你怎么不替我说话？”
虽然他们在一起住了挺长时间，但一直保持距离，很少用这么亲近的语气说话。
非要说得话，之前更像老夫老妻，现在却突然有了新婚夫妻的感觉。
大胆的念头浮现在蒋毅的脑海中，他无法克制的想，会不会她其实是愿意的。
那些用来堵住别人嘴的说辞，不仅仅是说辞。
念头一生就压不下去，他狂热的目光看得人心头一烫，笨拙又直接，不带任何矫饰。
萱娘掩住羞涩的脸颊，没有任何威慑力的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看我。”
悲喜只在一念之间，蒋毅心中冒起甜蜜的泡泡，小心翼翼的勾住她的小指，试探着扣住她的右手。
“你会一直在这里，对面。”
萱娘抿了抿唇角，将一闪而过的迟疑藏起，柔声道“我不在这里，还能去哪？”
捅破窗户纸后，蒋毅每天都充满干劲，人看着有点傻。
干着干着活就会呆呆的看着萱娘笑，看起来不太聪明。
萱娘暗暗腹诽，该不会成傻子了吧？
这段时间打猎攒下的皮毛和肉干积攒了半间屋子，蒋毅到村正那里借来板车，把东西都放上去后冲萱娘伸手“过来。”
“干什么？”
萱娘笑着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心中，蒋毅爱不释手的捏了一下，被她稍显粗糙的手指刺痛眼睛。
她应该过更好的日子，住最大的房子，穿最好的衣服，吃天底下最珍贵的美食。
蒋毅握住她的腰，把她一起放到车上，萱娘惊叫一声，坐在车上不敢动。
蒋毅用最厚的冬衣裹住她，“你还没去过镇上，去看看吧。”
萱娘心中一惊，挣扎要跳下来，被蒋毅掐着腰按住，他凝视着令自己沦陷的双眼，“家里还缺很多东西，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这几间土屋是近十年来，萱娘住过最差的屋子，他一心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双手捧上，又害怕会被嫌弃，只能摆出一副强硬的样子。
外强中干。
萱娘在心底挣扎了一会儿，没用力气的捶了他一下。“家里还有钱呢。”
十四钱，和一个家徒四壁的屋子，就是他们的家。
她将这个字放在舌尖吞吐，简单的音却牵动两个人的心弦。
蒋毅折身回去拿钱，萱娘放钱不瞒他，卧房角落的地底下埋着小坛，里面可怜的放着十四个铜钱。
怀揣着所有家当，两人进了城。
热闹繁华的街道看得人眼花缭乱，萱娘目不转睛的看着身边的一切，紧张的抓着蒋毅的衣角。
蒋毅空不出手，朝她那边靠了靠。“别怕，不会有人跳出来把你抓走的。”
他只不过是看她太紧张，随口说玩笑话，却触动了萱娘心底的隐秘。
她低下头，仿佛无法接受突然出现在人群中，害怕地缩成小小的一团，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一点都不起眼。
入了冬，山货的价钱跟着上涨，把东西都卖掉以后，蒋毅大方的花了三个铜钱让客栈的人看车，带萱娘去添置家里缺的东西。
冬衣、棉被、锅碗瓢盆、农具厨具，紧缺的东西都添置好之后，两人回了一趟客栈放东西。
在门口听见大厅里有人在说科场舞弊案，蒋毅兴高采烈的把东西捆好，一回头就看见萱娘失神的站在原地，心中有些疑惑。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萱娘笑得有些勉强，轻轻摇头“我有点累了。”
她本来就瘦弱，又少出门，当然不像自己一样体力好。
蒋毅很惭愧，自己又没能照顾好她，他扶着萱娘进大厅坐下，叫了一壶茶和几样点心，拢着萱娘的手替她取暖。
旁边桌的人还在聊天，说陛下震怒，将主考官楚扶光斩首示众，一众党羽全都革职，静待查办。
“这种事几十年也碰不上一回，咱们也算见世面了。”
“你不觉得城里最近有些蹊跷吗？”
“怎么说？”
“卫家也被牵连了，全家都关在府里，不许进出，每天的吃食都是外面送的，我看凶多吉少了。”
萱娘的心狠狠一沉，食不知味的嚼着点心。
蒋毅以为她不适应人多的地方，有些犹豫还要不要带她去。
她吃得漫不经心，很快被点心噎住，咳了好几下才好，被蒋毅喂着喝了几口水，一双带着水意的眼睛跌进蒋毅关怀的目光中。
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应该沉湎于过去。
萱娘微笑着望向蒋毅，“这里人好多，好热闹啊。”
蒋毅心下稍安，体贴道“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去。”
她轻轻摇头，进城一趟不容易，错过这趟他要一个人提着那么多东西走上好几里路才能回去。
“好多我没见过的东西，我们再去看看吧。”
再三确认她没有不舒服后，蒋毅才小心地把她扶出去。
两人与一辆包裹严实的马车擦肩而过，车夫呵斥他们没有长眼，挡了贵人的路，车里人不知说了什么，车夫立刻偃旗息鼓，沉默的驾车离开。
出城后车里人长长的松了口气，好友道谢“大恩不言谢，来日某必结草衔环以报。”
“卫兄不必多言，尽快为家中翻案才是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