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怎么了？”
柳芸正睡得酣，忽然被一阵杂乱的声音吵醒，艰难地睁开眼睛，带着满脸睡意朝着贺氏看去。
贺氏隐在夜色里，听到柳芸的声音，她愣了一下，语气平缓道：“外头起大风了，俺把窗户给关上，你继续睡吧。”
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明天一早出发去逃荒。一想着要背井离乡，贺氏躺下后就没怎么睡着。
所以当她听到风刮得没关的窗户哐当作响，第一时间就爬起来关窗户。
“娘，俺有点渴了。”
跟贺氏说句话的间隙，柳芸清醒了一些，两眼一抹黑的她本想躺下继续睡来着，可嗓子眼儿干得跟吞刀片似的。
“你等下，俺去给你弄点水。”
在这时候，每一滴水都无比宝贵，人人都是能省则省，不是渴得受不了是绝不会开口的，所以听柳芸说渴了，贺氏赶紧下炕给她倒了半碗水。
半碗水下肚，柳芸好受了些，而她刚把碗放下，忽地外面一道惊雷在天空中炸响。
伴随着惊雷，屋外的风也越刮越大，要把房顶都给掀翻似的，唐家人被惊醒了大半，唐天皓担心会出事就领着唐启山出门看了看。
“这风刮得可真凉快。”
站在院子里，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吹得唐天皓都睁不开眼。
不过风虽然大，但并感觉不到往日的燥热，反而里面裹杂着一丝的凉意。
凉意！
莫不是要下雨？
“爹，下雨了？”
就在唐天皓仰头朝天上四处观望的时候，身边的唐启山突然开了口。
冰凉的水滴砸在他的脸上，胳膊上，掉落在地上……
“这父子俩在外面叫嚷啥呢！”
贺氏把碗收起来，刚躺下，她就听到外面唐天皓跟唐启山的喊叫声。
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撑着胳膊从炕上爬了起来。
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呼喊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杂乱。
无奈，她只好把窗户重新打开，一打开她就看到唐天皓跪在地上喊道：“苍天有眼呐，终于下雨了！”
下雨？
贺氏愣神的片刻，雨水迎面落在她的脸上，滴在她的心窝里。
下雨了！
是真的下雨了！
在唐启山察觉到第一滴雨落在他脸上的时候，紧接着大片的雨滴伴着惊雷跟狂风洒洒落下，不一会儿就把他们的衣衫淋湿。
“哎，你们光别顾着喊了，快把盆拿出来接点水啊。”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贺氏关上窗，就来堂屋。站在堂屋门口，她看到唐天皓领着唐启山、唐青松几个脱掉上衫在雨里奔跑喊叫。
近一年没下雨，他们这样疯，贺氏能理解，可没人知道这雨会下多久，所以趁着这会儿雨势不小，多炖点水才是最紧要事。
“小小，来洗澡喽。”
雨一下一整夜，直到天亮才停，唐天皓跟唐启山一早在村里村外逛了一圈儿。
干裂的水塘里蓄了一半的水，就连断流了两个月的云泽大河跟樊江支流水都漫过了腰深。
有了水，唐家人轮流洗了洗澡，贺氏洗完又烧了一大锅水来专门给唐小小洗。
终于能洗澡了！
再不洗，她就要臭了。
在家里其他人洗澡的时候，躺在炕上的唐小小就羡慕得不行。
而现在轮到她洗了，她高兴坏了，手舞足蹈的，发出咯咯的笑声。
“哎呦，看样子俺家小小很喜欢洗澡啊，你瞧她欢的。”
唐小小还小，张氏双手从下面托着她的小身子，贺氏用棉布沾水给她擦拭身体，一遍又一遍。
贺氏的动作很轻柔，唐小小感到舒服极了，惬意得一双看不清事物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瞧着她这副小模样，贺氏一颗心都要被可爱化了。
“娘，小小长得可真可爱，俺活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娃。”
不止贺氏一颗心被可爱化了，帮忙托着唐小小的张氏一双眼睛也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片刻都没有移开过。
她没有大嫂福气好，生了一胎又一胎，这一胎还是个女娃。
可终归是她生产过，带过孩子的，还记得她家青云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黑黢黢的，哪里像小小，不仅长得白白嫩嫩，还可爱得跟画里的福娃娃似的。
“你别说你没见过，俺也是头一回见。大约是老天垂怜，看她出生的时候在鬼门关走上一遭，然后给她副好相貌来弥补。”
“行了，你抱会儿她，俺给你大嫂也擦擦身子。”
婆媳俩说着话，贺氏已经给唐小小洗好了。给她洗完，她的目光就落在了柳氏身上。
她也好久没洗澡了，可惜她刚生产没几天，不能折腾，所以贺氏只打算给她简单擦擦身体。
给柳氏擦完，她还有一堆的衣裳要洗，一堆的被褥要拆。
“娘，这下了雨，村里还去逃荒吗？”
听贺氏说让她抱着小小，张氏自是乐意。她一边轻轻抱着，一边继续跟贺氏闲聊起来。
要不是昨天夜里的那一场雨，他们估计已经在逃荒的路上了。
“八成是不去了。”
雨停后没多久，村子里的男人就被村长给召去开会了。
这节骨眼上，还能开什么会？无非是商议去不去逃荒的事。
其实这事很简单，他们要去逃荒的缘由就是没水喝，现在有水喝了，谁还愿意背井离乡啊。
“不去，咱们吃啥啊？俺家就剩下二十来斤粮食了。”
“瞧你这话说的。难道出去逃荒就有饭吃啦？”
也是。
出去逃荒也没有饭吃。
张氏被贺氏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不过还好，他们家除了二十斤粮食，还有五两银子。
只希望粮食不要再继续涨价，要是粮食不再涨价，他们估计能撑到下一季粮食收获。
“其实没粮食吃，咱们也不需要太担心。朝廷不会对咱们坐视不管的，在没有彻底断水前，县里、镇上不是一直有粥棚在施粥吗。”
“是吼，俺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现在在位的皇帝据传为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对老百姓事没话说。
前几个月，她跟他们家隔壁的李婶子一块去领过一回粥，粥还挺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