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宇一愣，随即笑得更欢，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扪心自问，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有两件事情。”
吴大宇竟是就在李东泽身边坐了下来，常空丝毫不怀疑，如果有花生米有酒，这老头子能拉着你聊一宿。
“一件是当年没救下你。那一根横梁砸下来，你祥叔那样的壮汉都九死一生，更别提咱俩了，也幸好当年有749局的人把你救了。但我始终觉得欠着你一条命。”
“那你当年是怎么……”
李东泽开口，本想问他当年是怎么活下来的，但下一刻他就想到了答案。
吴大宇猜到了李东泽想要问的问题，笑呵呵地着抬起他那粗壮的龙爪晃了晃。他抬头，静静地看着小世界漆黑的天空，当真像是一个垂垂暮年的老头在找寻往昔那些峥嵘岁月，亦或是……人生憾事。
“另一件是……没救下茹臻。”
李东泽没说话，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知道吴大宇对殷茹臻有意思。
毕竟李云祥没少拉着他偷偷八卦。
但殷茹臻一直沉浸在丈夫、儿子战死沙场的过往，始终没能走出来。然后谁也没想到，吴大宇就这么陪着她一陪就是十几年。
陪着陪着，彼此依赖着也就成了习惯。
虽然没有明说，也没有办什么仪式、领什么证，但两人就那么搭着伙过起日子来。除了不住在一屋，倒也真的和两口子没什么区别。
累了困了，那时候也没有东p特饮，殷茹臻就靠一下吴大宇的肩膀；吴大宇遇到什么难处了，也会来找殷茹臻喝口小酒，在她家小睡一晚。
嗯，应该就是单纯的睡觉。
……的吧？
“十多年前，我本来要死了，但是她来了。”吴大宇的声音突然发生了一些变化，变得更加低沉、更有磁性，常空敏锐地观察到，他脸上刚刚退去的鳞片又长出来了几片，“人间本不该让我欢喜的，但是她来了，而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从我在这废弃水库第一眼看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成了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星。”
李东泽看着身边的老头子，蓦地开口，“现在你是吴大宇，还是龙王？”
“刚刚那是龙王的记忆。这闷骚玩意儿也对我家茹臻有想法。呃呃啊……！”吴大宇毫不掩饰地嘲讽着那个刚刚叱咤风云的叛神，但下一刻却突然抽搐了一下，脸上的鳞片又多出了几片。
常空神色一凛，他知道，吴大宇要坚持不住了，而当他的意识彻底无法阻挡龙王的时候，那吴大宇也将彻底成为龙王。
“当然我也有好几件事儿干得好，能吹一辈子的那种。”吴大宇的语速明显加快，他的笑容中多了一丝痛苦，“老早的时候建了福利院、陪茹臻陪了二十三年、还有……还有跟三任村长带着咱们陈塘奔了小康。还有……”
吴大宇停下喘了口气，继续说着，“还有今天，我把这祸害带走，顺便还了欠你的这条命。”
李东泽一愣。
“哦对了。”吴大宇似是想起什么事情，神色竟是颇为幽怨，“之前不是爷爷总想打你，是你爸妈留给我一根藤条，说是能保护你，能让你不要时不时地着火。”
“藤条？”常空眨眨眼。
“这个。”鬼神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根藤条，递给常空。
说是藤条，握在手里竟是和一根拐杖差不多。
常空仔细观察着，发现鬼神的“新导盲杖”和那藤条相差不大，或许是相同的材质？
“这是什么？”常空悄悄地问着。
鬼神朝着李东泽的方向努了努嘴，常空会意，将藤条放过去。
看到这根藤条的瞬间，李东泽登时觉得它和自己有着某种莫名的联结，伸手接过，血脉相通的感觉涌上心头。
下一刻，常空看着李东泽手中，那藤条竟是活了过来，寸寸蠕动着，不时有木屑洒落。
不过几个呼吸，那藤条完全变了个模样。
“……十九，二十，二十一。”
常空伸手数了数，一共有二十一节。
咽了口唾沫，常空回头看着鬼神，他好像认出了这玩意儿，但又不确定是不是。
鬼神点点头，“看你这模样儿是猜出来了。”
“卧槽！”
常空一时间没忍住，一句国粹飚了出来，他又看向李东泽手中的“藤条”。
长三尺六寸五分，有二十一节，每一节有四道符印，共八十四道符印。
“打神鞭！”
那可是当年封神时代姜子牙使的神兵！
李东泽看向吴大宇：“这是礼物？”
“不全是。”
吴大宇笑眯眯地看着李东泽，低头看向温诺，接着抬起手，却见李东泽立马紧紧地护住，满是警惕地看着自己。
“你要干什么？”
吴大宇觉得好笑，老话常说“女大不中留”，此刻面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男孩儿却真应了“男大也不中留”的话。
“李三，”鬼神还是叫着李东泽之前的名字，“你要是这么护着，温诺就活不过来了。”
李东泽身子一颤，他猛地扭头看向那个噙着微笑的盲人，眼眶一下子红了：“先生？！您当真……您当真能……”
鬼神耸耸肩膀：“毕竟算半个我酆都的人啊。”
随即不忘催促着吴大宇，“赶紧啊，老头子。愣着干嘛？”
常空抬头看了一眼鬼神，他总觉得今天他炎哥没吃药。
李东泽深呼吸两口，虽然鬼神一脸嬉笑的模样，但自己却仿佛被打入了一剂强心针，脸上多了几分潮红，言语间也多了几分喜色。
依然是小心翼翼地抱着温诺掉转了个方向，冲着吴大宇祝福道：“小心些。”
吴大宇点点头，接着只见他抬起手，在温诺的脸上轻轻一抹。
下一刻，她的口中竟是陡然喷出一道玄色的气流，随着吴大宇的龙爪被牵引到半空，静静悬浮。
定睛望去，那玄色气流在空中静而不散，隐隐地聚成一条龙的形状。
嗯，好听点儿说是龙，难听点儿说就是汇成了一根弯曲的油条。
“这便是小女娃从龙珠当中吸收的那几分龙气，是龙王最想要的东西，知道为啥么？”吴大宇侧头问着，脸上的龙鳞又多了几分，将左脸尽数覆盖。
李东泽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