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杰皱眉，问：“什么事儿？”
崔铁牛叹口气，说：“昨日，属下遇见咱们的人强抢民女，还将人家姑娘打伤了，属下就将那人打了五十军棍，不知指挥使认为这惩罚合适不合适？”
夏侯杰原本想言语弹压崔铁牛，谁料崔铁牛居然要当众将他一军。
夏侯杰捋了捋胡子，问：“强抢民女？你可调查清楚了？千万别被人蒙骗，冤枉了咱们自己的人，寒了兄弟们的心。”
崔铁牛回道：“属下头一回处理事情，不敢不慎重，属下们亲眼所见，并且当场询问清楚了事实，那个属下自己也承认了。”
夏侯杰微微眯了眯眼睛，问一旁的人：“你们都亲眼看见了？”
夏侯杰的语气不善，带有愠怒和威胁。
崔铁牛身后的荀翼等人一时心中惴惴，低下了头。
夏侯杰充满威压感的目光扫视着崔铁牛的这些下属。
“你们是不是能证明，咱们的那个人强抢民女了？”
威胁的意味更重了几分。
众人一片沉默。
夏侯杰逐渐得意起来，望着崔铁牛。
崔铁牛五官立体的俊美脸庞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微微低着头，薄唇微抿。
夏侯杰一字一句沉声说道：“崔铁牛，你的属下昨日陪在你身边，他们都没有看到呢！可见你的话，实在不可信！”
“你是不是出于私心要报复那个属下？本指挥使会仔细调查这件事。要是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那个属下强抢民女，本指挥使就得惩罚你了！”
夏侯杰心中越发得意，既然没有旁人敢出来指认程元昊强抢民女，那么，只要让程元昊改口就可以了。
至于牧民一家，给他们一些银两，就能封了他们的口！或者，干脆将他们赶到旁的地方居住，让崔铁牛找都找不到他们！
这样，就可以替程元昊报仇，替他洗脱恶名了。
还可以把这个不长眼色的新千户赶走，换上他夏侯杰亲近的人。
崔铁牛依然沉默。
夏侯杰嗤笑着捋了捋胡子：“崔铁牛，看来没有人替你作证啊！”
崔铁牛还是一言不发。
夏侯杰心说，愣头青，知道老子不好惹了吧？
他轻蔑地瞥了崔铁牛一眼，冷声道：“那……本指挥使就要罚你了。我也打你五十军棍吧！来人！”
夏侯杰身边的人闻声便要来将崔铁牛擒住打军棍。
荀翼额头沁出了密密的汗珠，他终于忍不住喊道：“且慢！”
夏侯杰盯向荀翼。
荀翼行礼，大声说道：“回指挥使，属下亲眼看到程元昊强抢民女了。”
夏侯杰的眼睛里满是诧异和恼怒。
怎么又来了一个不听话的？！翻了天了！
有荀翼带头，其他几个属下互相对视了一番，一起上前行礼。
“属下看见程元昊强抢民女了。”
“属下也亲眼看到了。”
“属下也看到了。”
“还有我！”
“我也看见了。”
夏侯杰紧紧攥住了拳头。
他夏侯杰管理开平卫六七年了，本以为自己积威甚重，底下的人绝对不敢违拗他的意思。
没想到，今天这些人居然明晃晃地维护起崔铁牛来！
夏侯杰生气地看向崔铁牛。
崔铁牛上前行礼道：“回指挥使，您亲自过问调查这件事，实在是太好了。那牧民一家此时就在千户所内，程元昊也在军中的住处休养，您可以亲自询问。”
牧民一家就在这里？！
夏侯杰此时才意识到，崔铁牛猜到他会来兴师问罪，已经做了防备。
崔铁牛又说：“对了，属下这里有程元昊昨日签字画押的认罪书，还有牧民父女的证词，也签字按了手印，要不要属下这会儿拿过来给您过目？”
夏侯杰脸色更不好看了，崔铁牛做得这般周全，他哪里还有翻案的余地？
况且，夏侯杰又不是不知道程元昊的德行。
他只是不喜欢属下不给他面子罢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但是，崔铁牛证据确凿，又把这件事摊在了面上来说，夏侯杰还真不好袒护程元昊了。
于是，夏侯杰干笑两声，说道：“我只是怕你带军经验缺乏，被人蒙骗，既然你都调查清楚了，人证供词俱全，我岂会不相信你？”
崔铁牛抱拳，朗声道：“多谢指挥使信任！”
崔铁牛问：“夏侯指挥使，那属下打程元昊五十军棍的处罚，合适吗？”
夏侯杰心中暗恨，面上却赞许地说道：“合适。”
崔铁牛假装很是佩服的样子，对众人说道：“我就知道，夏侯指挥使深明大义，定然会公允处事，不会偏袒徇私。”
夏侯杰挺直了脊背。
崔铁牛感慨万分，推心置腹地说：“夏侯指挥使，昨日，我后来才知道程元昊跟您沾亲带故，有人告诉我，我肯定要倒大霉了，我自己也有点怕，一晚上没睡好。”
“今天大人肯大义灭亲，真的让我又感动又佩服！您这样大公无私，不徇私情，肯定能堵住那些人的嘴，让所有人都知道，夏侯指挥使是个治军严明的人！”
夏侯杰被崔铁牛夸得像朵儿花一样，他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如狗屎一般了，自然要拿出匹配的言行来。
夏侯杰叹口气道：“程元昊啊，被他家人宠坏了，身上毛病有点多。你是他的长官，以后一定要对他从严要求，他要是做不到，你该怎么收拾怎么收拾！”
崔铁牛显得很是敬仰夏侯杰的为人：“兄弟们，你们看看，这就是咱们的指挥使！咱们要是不把兵练好，对得起夏侯指挥使吗？我们都该向夏侯指挥使学习啊！”
属下们被这一会儿一变的风向弄得晕晕乎乎，此时都忙不迭地表达起对夏侯杰的钦佩来。
崔铁牛笑道：“夏侯指挥使，您来得正巧，我准备了些吃的喝的，您要是有空，也进来喝几杯，好好指导指导我们！”
夏侯杰在宅子门口就闻到了肉香味儿，他这会儿被崔铁牛夸得如在云端，稀里糊涂地就被崔铁牛给请进了宅子。
丫鬟们给主桌又上了几道菜，送上了不少牛肉串和羊肉串，很快，一坛子酒就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