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汐走了。
江念来到了赤渊宫，找到了赤渊湖边的鬼王。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位置。
但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江念？”
鬼王大人眸底闪过一丝阴翳，声调微微上扬。他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身后的仆从先行退下。
他略微抬起自己的眸子，看着面前的江念。
那眼神跟看陌生人没有任何的差别。
“往日的情分，你是一点都记不清了？”
江念沉着眸子开口。
鬼王的手像是被寄生物吸干了鲜血一般，比起两人上一次见面，看起来更加的干瘪。
江念整个人都在颤抖，深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血色，看的鬼王微微愣神。
“情分？你我之间哪有情分可言。”
鬼王看向江念，风吹起鬼王身后的长袍，江念鼻尖传来若有若无的胭脂香气。
“九汐呢？九汐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屠墨渊城？”
鬼王闭上眼睛：“你可真是嘈杂。本王是鬼界的王，我想屠哪座城，就屠哪座城，你一个小小的城主，难道想在这里非议我的决定？”
“鬼王！你当真一点情分都不讲？”
江念眼眶充血，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鬼王猛地凑近江念，伸手捏住他的下颌。
“你想让我怎么讲？难道……”
鬼王凑到江念的耳边，像是蛇一般缠绵：“你想像那些妃子一样？在我的身下呻吟？”
江念猛地用劲，挣脱了鬼王的束缚，反手掐住鬼王，胳膊上青筋暴起，低声怒吼，“你说要和我一起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都是放屁吗？”
“你现在满脑子都是男女之事？如何当得了鬼王？”
“罔顾人伦，随意屠城，鬼王，你会遭报应的。”
鬼王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微妙的顿了一下，直接被江念按在了地上。
“你还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都tm是在放屁！”
江念眼眶流下一行血泪，身后蓝火猛然暴起：“你根本不配当鬼王。”
鬼王在地面猛的一磕，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我不配？”
鬼王在地面平静的看着江念，身后的青火却已然节节攀升。
“我配不配，也轮不到你来评价。”
赤渊湖的水开始剧烈震动，地面发出猛烈的嗡鸣声。
青蓝相接，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交锋数十下。
巨大的空间波动在不断向外蔓延，整座赤渊城都摇摇欲坠。
鬼王浓妆艳抹的妃子们慌乱出逃，被外泄的蓝火全部吞噬殆尽。
“江念，你当真想要篡权？”
鬼王怒斥。
他之所以不对江念动手，是因为他每次想要对江念做点什么，灵魂就会下意识的抽痛。
江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蓝色火焰喷涌而出。
整个鬼界在那天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
好在虞城及时赶到，带走了江念。
临走时，鬼王叫住了虞城。
“虞城，我们是不是做过什么交易。”
他知道虞城的身份，这人是自己不能惹的。
虞城公主抱着因为大肆使用灵力而晕过去的江念，站在赤渊宫门口顿住。
“做过。”
鬼王没有说话。
虞城抱着江念离开。
-
时间流逝。
深渊之城在这段时间越建越大，江念穿梭于各个地点，找寻合适的人选同自己和虞城一同参加封城大典。
在这期间，产生了四大圣卫，还有各种新建立起来的护卫机构。
虞城留在城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经常顶着贴身护卫的名号，跟在江念的身边，甚至偷偷溜进江念的寝宫。
深渊之城和赤渊宫的氛围十分紧张。
鬼界的所有鬼魂都害怕第二天一早，自己待的地方就消失在地球上。
“城主大人，今晚……”
虞城手里拿着人间的新奇玩意，短短几月不见，江念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起之前，周身的气质更加凝练。
“来我寝宫。”
江念收好伏案上的奏折，抬眸看向一边的虞城。
“谢道玉他们最近练的不错，你可以放心。这次的封城大典，拿个前十没问题。”
虞城挑眉一笑，从窗外翻了进来。
“人界的小皮影。”
虞城将皮影放在了江念的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江念的脑袋：“别担心了，没问题的。”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江念默了默，扶了扶自己的额头：“我在想鬼王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他这人一没用动静，肯定是要憋个大招出来的。”
没想到江念是在担心这个，虞城轻笑了一声：“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再怎么猖狂，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
“你倒是自信。”
“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虞城伸了伸懒腰：“我可是深渊之城城主大人的贴身侍卫。”
——
人界改朝换代的很快。
封城大典即日召开。
作为鬼界最盛大的典礼，每个城邦都跃跃欲试，想要在本次的封城大典中取得一个好名次。
江念到的时候，鬼王已经坐在上位了。
意味不明的看了江念一眼，鬼王兴致缺缺的拿开了自己的眸子。
待到所有城邦的城主都到齐后，鬼王宣布了封城大典的基本规则。
“本次封城大典同以往每届相同，以擂台赛的形式召开。”
“只不过，本次的擂主是由我亲自抽签选出。选出擂主后，大赛即刻开始。”
鬼王话音刚落，台下就传来各家城主的议论。
“往年第一个淘汰的都是第一个擂主，今年不知道是谁。”
“千万别抽到我，这也太惨了，我还想带着我的城池前进几名。”
“也别抽到我，求求。”
“还有我，千万千万别抽到我，如果被抽到，我真的哭死。”
“不用担心，你们不知道深渊城主和鬼王不对付吗？”
“还有这事？”
“对啊，我告诉你们，前两天我进赤渊宫述职的时候，正好看到鬼王和江念在赤渊湖搏斗，差点把赤渊宫炸了。”
“不会吧……”
……
鬼王手里拿着抽签桶，随意摇了摇，视线落在台下的江念身上。
“深渊城主，你猜这人会是谁？”
江念淡淡的看着台上的鬼王，没有多言。
“呵，”鬼王嗤笑一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无趣。”
说罢，鬼王抽出抽签筒子内的签，随意的扔在地上。
“深渊城主，抱歉了。”
鬼王侧过身，挑着眉看向江念。
“请上擂台。”
第一个擂主是最容易被淘汰的。
这是众所周知的。
虞城和谢道玉等人赶到的时候，江念一人已经挑战了百座城池。
冷着脸站在台中央，江念周身燃烧着淡淡的纯蓝色火焰。
“这纯蓝之火，还请你们收下为好。”
鬼王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没想到江念不使用深渊之火，实力还这么强。
垂了垂眸子，鬼王的手已经干瘪的不成样子，说实话，他从来没有害怕过自己会消失。
但现在他害怕了。
他看到了比自己更适合成为鬼王的人选。
以至于每个夜里，鬼王都在怀疑，时光机杼之所以没有为自己赐名，是不是在等待江念有能力成为鬼王的那天。
换句话来说，如果江念有实力替代自己，时光机杼就会加速自己的消散，自己会成为历史上唯一一个不被时光机杼认可的神灵。
这是自己不允许的。
他不管自己之前和江念到底经历过什么，鬼王只知道自己现在快消散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江念。
为了阻止这一切，他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阻止江念继续发展。
只有阻止江念继续发展，自己才能在这个位置待得足够久。
但江念是天生神灵，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下去，没有人能够使他消散。
鬼王眸子里闪过一丝隐晦的恨意。
他只是不想消散在这世间罢了，他有什么错呢？
江念……
必死无疑。
.
封城大典召开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中，深渊之城的五人击败了前来挑战擂台的所有城池。
深渊之城一战成名。
封城大典的最后一战，本是赤渊宫和深渊之城的决战，但被鬼王回绝了。
鬼王躲在赤渊宫，惊恐的看着自己正在溃烂的脸颊，颤颤巍巍的戴上了面具。
自己的消散正在加快。
自己不能再等了。
鬼界第一城池的名号，给到了深渊之城。
鬼王戴着面具出现在了颁奖典礼上。
“江念，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鬼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希望你喜欢。”
.
一月后。
深渊之城被爆叛乱。
鬼王率兵攻打深渊之城，当年墨渊城的惨状再次浮现。
只不过，鬼王终究还是小看了封城大典的影响力。
深渊之城已经成为了第一城，就算鬼王率领赤渊宫最好的将士，都没有办法打开深渊之城的城门，逼近深渊之城一分一毫。
虞城也因此一战成名，被鬼界誉为“战神大人”。
鬼王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和其余城池联名，一同攻打深渊之城。
硝烟战乱。
尸横遍野。
那一段时间的鬼界是混乱三角的天下。
然而，江念终究还是低估了鬼王的下限。
“鬼王，我真是低估你了。”
江念捂着自己的心脏，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无论何种情况，他都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鬼王大人，会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我只是想要你去死罢了。”
鬼王阴笑一声：“我们二人，只能活一个。这个人，必须是我。”
“虞城已经救过你一次了，他没有能力救你第二次了。”
“江念，我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因素，我们或许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
“朋友？鬼王，我们不会的。”
“不管什么样的情况，我都不会和你这种不配称王的人做朋友。”
江念的灵魂生疼，像是被万蚁噬心一般，整个人使不上力气，但他还是咬牙切齿的说完了这些话。
虞城救过自己一次。
自己不能再麻烦虞城了。
江念目光灼灼的看向鬼王，天蓝色的火焰凭空燃起，强忍着身体上剧烈的疼痛，江念倾尽全力朝鬼王攻击而去。
“我用我的全部灵力诅咒你，永生永世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永远都是。”
这场战争最后的结果……
没有人知道。
深渊之城的城主大人突然失踪。
战神大人消散于鬼界。
鬼王大人也宣布不会再出赤渊宫。
搜查人员只在深渊宫殿的伏案上找到了一盏鬼灯。
那是一盏，装着最后一簇天蓝色火焰的鬼灯。
——
虞城找到了藏在万魂冢的江念。
江念的魂体已经破碎，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地消散。
“念念。”
虞城轻声唤道。
江念的眸子微微闪了闪，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知道你能听得见。”虞城默了默，从怀里掏出一块儿云糕，“我带了你最爱吃的云糕。”
“不疼，别怕，我在呢。”
这是江念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在虞城唇瓣附上来的一刻，江念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鬼界在那天震了三震。
那是鬼界能量体系发生异变的象征。
虞城献祭，用自己的灵力保住了江念的灵魂，彻彻底底的消散在了鬼界。
鬼王不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虞城什么。
但是那天，他想了起来。
独自一人来到万魂冢，他看到了九汐的墓碑。
看着上面熟悉的自己，鬼王好像听到有个人叫自己——“周。”
虞城的灵魂全部碎掉了。
鬼王只能勉强收集一些。
然后将虞城的灵魂碎片随意的扔到了一边。
万物相生，有因就有果。
最重要的是……
神怎么会死呢。
虞城的灵魂碎片开始粘连，形成灵体的胚胎。
他听到有个世界在对自己呼唤，那里称自己为天神。
“你叫什么名字？”
灵体胚胎听见有人问自己。
虞城模模糊糊的看到他们长着奇奇怪怪的脸，有的像刺客，有的像戏子。
“我叫……”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虞城看到了少年微弯的眉眼。
他的名字叫江念。
“虞念。”
以后可能没有机会能再见到了。
那就叫这个名字，来表达……
自己对他有些逾越的思念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