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十遍、百遍、千遍。
日暮黄昏，月落树梢。
苏橙仍在不厌其烦地练习着，即便肌肉记忆已经印刻在骨子里，但气质上却没有那种自然而然的气息流露，他依旧保持着初始的生涩与僵硬感。
“真难看啊。”
苏橙坐在木质地板上，看着手机中自己所录制的展现出的姿势，忍不住吐槽。
他原本认为，只要凭借努力自己也能做到像社长那般优雅、端庄且肃穆潇，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
错得很离谱，属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到的程度，甚至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唉……”
叹了口气，苏橙又切换了一个录像，而这一次录像中的自己和刚才的形象截然不同，很完美，但又和社长的风格完全不符，甚至是两个极端。
不过有一点相同，那就是给人一种最高境界感觉，那种无我，那种无意识，那种无所畏，仿佛死亡本身都可以摆脱掉的自洽。
那种，专注、不造作、清空、无为。
他根本难以用文字描述。
总之，是一种震魂动魄的庄重，却又无比安详的平静，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可惜。
这是他进入状态才能做出的气质。
可进入了状态就无法控制力度，而无法控制力度就会营造出一种野蛮粗暴之感。
“这是为什么呢？” 原本以为吃了药自己就可以凭借天赋畅通无阻获得冠军，可偏偏事与愿违，苏橙心里郁闷至极，但他还不甘心放弃，继续一遍又一遍尝试。
夜晚十点。
苏橙看着录像中的自己依旧毫无长进，心情顿时低落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并非他感到了累。而是明知无论怎么练也无法获得进步，导致他的自信心受挫了，而且还是那种非常严重的挫伤。
至于他的精神感觉到了疲惫感，这种疲惫是被自己精神内耗引起的。
他现在的状况非常糟糕，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怀疑状态当中，但又没办法给自己任何解释，因此变得有些抑郁。
“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喃喃自语，双眸中满是茫然，他慢慢走出了靶场，抬头望着窗外皎洁的圆月，他喃喃自语：“我就只有这点水准吗？”
眼看一日之期马上就要结束，苏橙心里越发焦急，他想要找到解决方案，可是思来想去除了沮丧外，似乎并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他选择了出来走走。
去感受一下夜风说不定能冷静下来。
苏橙漫步在医院林荫小道上，脚踩着石头地面，周围虫鸣蛙叫，可并没有对他产生多大效果，他的思绪反倒更加凌乱。
甚至他还有一种不太妙的冲动，那就是想找出这些虫蛙将其弄死。
因为太过聒噪，吵到他了。
不过，这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逝，苏橙忽然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么幼稚的事儿居然也能产生，我简直太傻了，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他自嘲地笑了几声，转身准备离开，可就在转身的刹那间，目光陡然凝滞。
因为，在前方静谧的黑暗庭院中，站立着一个垂下长发的少女。
月光映照在她身上，给人一种与现实相背离的光景，非常梦幻。
柔和月光下，她那雪白的肌肤像是在散发着莹润的光泽，伴随着吹起的微风，长发随风飘荡着，如同月神，美丽而又虚幻。
但这些还不足以让苏橙惊呆。
真正让他震撼的，是那少女在那儿用小小、细细，喃喃自语的声音哼着曲调，就如同天籁般传入耳畔，让他的心情不可思议地平复下来，仿佛深处躁动的灵魂得到救赎。
他呆呆远望着，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渴望，他很想再靠近少女，很想听她唱下去。
所以，他大气不敢出，生怕破坏了此刻的安宁，甚至连呼吸都压抑着，生怕打扰到这份唯美，而且，他也很享受这种唯美，虽然，这仅仅维持了数秒钟的瞬间。
因为——
歌声戛然而止。
他原本悬空的脚，也突兀地踏在地上。
“咔嚓～”
树叶被他踩断，枝丫折断的声响传来。
苏橙吓了低头一望。
“……谁？”
顾若雪那极具特色声线，令苏橙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他慌忙四处张望寻觅。
但不知为何她只是问话，头并转过来。
所以，这就给苏橙伪装的机会，所以，他软萌细语喊了一声：“喵～”
就当他以为对方误以为是野猫而收起戒备的时候，结果顾若雪忽然转过头反倒紧紧盯着他。
“……”
“……”
一秒、两秒、三秒……
两人就对视了三秒。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而又诡异的气氛，尤其是，顾若雪的表情从探询、警惕，渐渐变得古怪，最终化为浓浓的嫌弃与失望。
“那个，我就路过这儿，你继续。”
苏橙脸色涨红，他讪讪一笑，正欲悄悄撤退的时候，却见顾若雪稍稍侧起脑袋，声音带着细微沙哑，清冷道：“你明知道时间没几天了，既不抓紧练习，也不想好好休息，态度还这么吊儿郎当？”
听到这儿，他停下了脚步，干咳两声，解释说道：“我已经练了很久了，所以故而出来走走，顺便散散心。”
他一边解释一边观察着顾若雪的反应，然后反问道：“倒是你大半夜不睡觉？”
顾若雪并没有对他的话当回事，仿佛对他没兴趣一样移开视线，继续仰望星空。
“听晚风喧嚣，看流星飞翔。”
闻言，他也好奇地看向天空，然而天空除了月亮和星星就还是月亮星星。
并没有什么流星。
于是，他终于察觉这是属于自找没趣地，收回视线，准备离开。
但在刚迈出两步时，顾若雪忽然又说道：“你为了能在七天后夺冠，强行对自己拔苗助长，现在有没有后悔？”
“嗯？”
苏橙停住脚步，转过头苦笑一声：“可能有吧，不知还有没有救呢？”
“这取决于你自己。”
顾若雪淡淡说完，便不再理会他，转而仰望着天空，似是沉醉于星空的迷蒙。
“那你对此有什么建议呢？”
苏橙皱眉问道。
他现在太想进步了。
顾若雪平静开口，就仿佛在宣判他命运的裁决者：“你有没有想过，拦在你面前的，就是你自己本身，可能是天赋，也可能是别的。”
如此毫无头绪且毫无根据的话，顿时令苏橙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我拦我自己？”
然而顾若雪却没有给他解答的意思，只是像往常一样说着模棱两可的话：“谁知道呢，也许是你自己另有所图，或者是你的天赋还没有认可你。”
如此新奇且不含逻辑的话从她嘴里冒出来，苏橙只感觉有一种违和感，但偏偏他又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点。
最后，他只能苦涩地笑着点头，说道：“或许吧，不过，你怎么总是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你究竟在想什么？”
“彼此彼此，这就像你常常逃避做出抉择一样。”顾若雪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漠如雪。
“啊哈哈……”苏橙干笑两声，挠挠头，略有些狼狈地转移话题，“哈哈，是吗，说起来可能不信，我最近在梦中遇到过你，甚至还从你嘴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是吗？”听到这话，顾若雪的眼神更深邃了一分，她转过头，凝视苏橙：“那么，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然而，记仇的苏橙非常记仇，对方刚刚谜语了他，那么他自然也要回敬过去：“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梦中的你，背叛了你。”
就在苏橙以为会让对方自食其果的时候，对方却摇了摇头，仿佛已经得到了答案，她抬起纤长白皙的指尖，遥指苏橙轻叹：“你始终没有明白，我跟你不一样，我就是我，不管在哪一边，做出的决定都是一样的。就像你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但并没有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关系一般。”
听闻这个，苏橙大为吃惊！
她居然这么有自信，还猜中了。
不公平，凭什么她能谜语人？！
“时间差不多了。”
顾若雪看了一眼腕表，随即起身离开，临走前，她还不忘提醒了一句：“希望你明天的表现能够达到预期。”
顾若雪走了，留下苏橙一股子无名火。
“为什么她就能始终如一，我就会背叛自己？”
“神经病，这下变得更烦了！”
他有些气愤踢了踢路边的石子，然后就返回训练场准备继续训练，虽然没有找到办法，但是什么又不干的话，又说不过去。
………………
23：30
距离第二天还剩下半小时。
医院，茶室中。
一台显示屏中正显示着训练场的状况，画面中的苏橙做着各种动作，但可惜，他甚至越发频繁出错，僵硬、毫无美感可言。
“我猜不到他能用什么办法突破。”
“也许，在我们不在意的时候突然机械降神？”
“是明天下午去观赏他的表演吗？”
茶座旁，坐落四名美少女，她们桌前各有一杯香茗，正是李观棋、刘倾月、姬清仪，还有刚刚进来的顾若雪。
她们对现在苏橙的状态纷纷讨论着，猜测着，以及询问明日时间。
“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呢？”
刘倾月放下手中的茶盏，双腿交叠地靠坐在沙发上，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目光紧锁显示器，仿佛非常相信苏橙。
顾若雪抿了一口茶水，优雅地端着瓷盘，语气平淡：“那就拭目以待吧。”
“期限时间就定在明日午时。”
姬清仪给出了具体时间，同时询问顾若雪：“夜晚你问出了什么新东西？”
“确认了一件事，他的后手放在了梦里，药水多半是从里面拿到的。”
顾若雪淡淡应道，旋即将手中瓷盘搁置桌前，“正因如此，我们才都难以干涉事件的发展。”
“呵，梦中梦，天外天？如同差生文具多。”姬清仪失笑。
气氛又变得静谧下来，她们一边品茶一边关注着显示器中的苏橙，只有茶杯碰桌的细微声音，谁也没有率先打破沉默。
直到——
24：00
医院中响起了钟声。
姬清仪、顾若雪、刘倾月三人不约而同纷纷看向了李观棋，等待着对方拿出决断，然而对方却始终低着头沉思。
几秒过去。
李观棋还是抬起了头，她先是看了一眼显示器中也因为钟声而停下来的苏橙，随即才回应三女的目光，缓缓点头，表示明白。
接着——
她从戒指中凭空变出一本书。
然后，她缓缓打开。
她一页一页地翻，
翻了三页后她的动作微顿。
因为再翻下去，就是第二章的内容。
但她也只是微微犹豫，随即继续翻阅，顿时第二章的内容，尽收眼底，每个字，每句话，含义，都牢牢地记在脑海当中。
虽然只有短短几行字，但仿佛书写这本书的人已经洞悉世间的一切，甚至，还给她们出了一道选择题，或者说……命运题！
这让她越回味越心惊，短短几行字有多重含义，有他对自己说的话，也有对现在显示器中苏橙说的话，更有给大家留下一道命运题，由她们来决定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