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三心中暗自庆幸，如果是自己早就绷不住了，也早就被吓傻了。
幸好，临行前，刘秀把老朱所有可能说得话都算到了，
自然也包括这句。
如果没有刘秀一句一句教给沈万三怎么说，沈万三现在恐怕已经准备投胎了。
还未等沈万三开口，老朱战意昂扬地看向沈万三，挑衅道，
“来！刘秀这句是怎么教你的！今天咱就要看看，到底是咱对！还是那个毛头小子对！”
小朱不自觉向老朱身边靠近了点，他真怕老朱暴起拔剑，给沈万三直接砍了。
“陛下，刘老爷确实也交代过这事。”
“说！”老朱走到沈万三身前，“来！你起来说！莫让那刘秀以为咱以势压人！”
“罪民不敢…”
“起来！”
“是…”
“说！”
沈万三开口道，“陛下，刘老爷说时代不同、情况不同，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老朱眉头一皱，“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呵呵，说得好听，来，咱听听刘秀是怎么给咱分析的！”
“陛下，刘老爷说，以一个九品官员来看，莫说是一年六十石，就算打个折，他们也能活下去。就算没有粮了，吃草也饿不死。”
“呵呵。”老朱朝小朱投过去一个你看吧的目光，“咱就是说，根本饿不死他们！咱就是那时候过来的！”
“但是，陛下，您挨饿的时候那是暴元统治之下，民不聊生，饿殍遍地。可现在是陛下统治下的煌煌大明，一统盛世怎能和乱世相比呢？此之谓环境之不同。”
老朱嘴巴抿起来，保持沉默。
“陛下，自古便有大封功臣之事，一众功臣陪陛下打天下，便是想要行论功行赏之事，然而陛下只是赏赐大功臣封侯，却完全忘掉了那些小功臣。大明有一部分官吏在元朝末便做过官，可天子旗从元变成明之后，他们的俸禄非但没涨，反而少到吃饭都费劲了，敢问陛下，这些人会怎么想陛下呢？此之谓条件之不同。”
小朱下意识看向老朱，手心里已经满是冷汗，
“爹…”
老朱闭目，声音有些颤抖，
“继续。”
“刘老爷还说…”
一听到刘老爷这三字，老朱的眼皮控制不住的狂跳，
“刘老爷还说，现在只是不得不贪，但长此以往，还会形成一个更可怕的局面。”
马皇后问道，“是何局面？”
沈万三眼中爆出精光，“当官就必须要贪！”
老朱猛地睁开眼睛，怒道，
“这是何道理？！还必须要贪？！呵呵，当真不怕咱再办一次胡惟庸案？！”
沈万三行了一礼，说道，
“陛下，这块罪民也没完全理解刘老爷的意思，只能将刘老爷的原话复述给陛下。”
老朱嗯了一声，“快说！”
“是…刘老爷说，长此以往会形成官场文化。”
“官场文化？”
“正是。在官场早已为官的人，或是本性贪婪，或是不得已为之，总之都或多或少行过贪腐之事。那么，那些官场上的新人，想要融入官场，便必须要贪！”
“投名状…”小朱一点就通，下意识说道。
“假设官场中人人都是贪官，有一科举而上的新人，上级叫他去贪，他是该贪还是不贪？如若贪了，那便是沆瀣一气，一发不可收拾。如若没贪，那此人便在官场内寸步难行，成为人人孤立的对象，早晚也会被逼出官场。”
小朱看向老朱，“爹，还有一点，如果人人都是贪官，他们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清官融入他们中间吗？那样的话，他们以后还怎么去贪？所以就如小先生所说，那新人只有两种结局，要不黑了，要不走了…”
小朱下意识咽了口吐沫，声音颤抖道，“如果大明官场到了这个地步…那与暴元何异啊？”
老朱深吸了一口气，他比小朱想得又更深了一层，
世上无非钱、权二字。
商人有钱，便不能让他们有权！
官僚有权，便不能让他们有钱！
这天下，有钱有权的只能有一家，那便是朱家，此之谓家天下！
而如果…未来就像刘秀所说的那么发展下去，那些官僚越来越有钱有权，那就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爹！”小朱有些急了，皇族财政的事刚过去没一阵，还没享受几天生活呢，这贪官的事又赶了上来，这叫未来接班的小朱怎么不急？
老朱疲惫的揉了揉眼睛，疲惫道，“刘秀说给贪官发钱，怎么发？”
“绩效。”
“绩效？什么东西？”老朱皱眉问道。
“就是在俸禄之外的一种收入，根据官员的表现，来或多或少的去发放，哪个地方盐卖得好就多奖励当地官府，哪个地方盐卖得不好，就只发基础俸禄。”
“有意思！”老朱眼前一亮，可又转而担心道，“那盐价岂不是要更高？”
沈万三摇摇头，“陛下，想错了，卖盐主要目的还是利民，盐价非但不会更高，反而会少五成。”
“少五成？！”老朱失声大叫，拿起小瓷瓶问道，“你是说这种品质的盐，卖价是市面上的一半？！”
“对！”沈万三重重点头，“这种盐成本小，制作快，自然应该放低价格。况且市面上盐的贵，也是因为获取盐引的商户需要贿赂官员，这些商户自然就把价格提高，成本摊付到了平民的头上。”
“……如果用绩效给官员发钱，并且恩威并施，严格禁止官员再索贿，没有各级官员层层剥削，这盐价自然就能打下来！”
“嘶！”
老朱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不得不承认，刘秀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环环相扣，步步紧逼！
老朱一直觉得经济这东西不用搞，只要种地就好了，若是在秦汉时期，这想法还真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是明朝！
老朱的这套小农思想，太过时了！
老朱摇头哑然失笑，“既然那小子都安排好了，叫你来不过就是通知咱一声吧…哈哈哈，老大你说呢？”
小朱恭敬行礼，“没有父皇的话，纵使先生再有手段，这事也做不下去。”
“你就别给咱戴高帽了！咱那套不好使，既然人家有法子，那就让人家试试呗！”
“父皇（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