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挖人
林枫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事情会是如今这个局面，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会是大名鼎鼎的‘袁从焕’。
好吧，至少在目前这个时间节点上，袁某人还不是大名鼎鼎的状态，他还只是大明辽东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官，当然，从孙承宗那里获得的支持确实让他开工了宁远城。
事情的起因有些梦幻，那便是眼下即将爆发的西平堡之战已经因为大唐的存在而成为了一场国际间的博弈战争。
通俗的来说，大明、后金、大唐、甚至朝鲜、倭国以及三家欧洲海商代表都把视线关注到了这场决定辽东局势的远东之战上面。
对于大明周边国家来说，这场决定辽东归属的战争与大家都有丝丝关联。大明需要确保他的地位，维系宗藩朝贡体系的老大地位，进而减少外部窥伺到大明的虚弱，从而对大明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
朝鲜更关注眼下，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涉及到了他们自身后路的问题，他们需要知道大明是否能给他们安全保证，至少也要像二十年前那样。
倭国其实对这场战争的关注并不多，但因为唐人的出现，他们其实也想看看如今的大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水平。
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已经给了倭国人答案，他们很清楚自己和大明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可以说只要是对那场战争还有记忆，倭国人就不会对大明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这种影响最起码要存在百年以上。
并非倭国人没有野心，而是那场打仗又让他们找回了先祖的记忆。
当年的白江口之战，那个叫刘仁轨的大唐将军就曾用现实告诉过他们该如何做出选择。二十年前的李如松也是如此。
他们可忘不了碧蹄馆之战那恐怖的画面，两千辽东精骑面对这两三万倭军主力发起冲锋，那所想疲敝，一次又一次击溃倭军防线，让倭国精兵们只能依靠地形完成阻击的恐怖画面绝非是很容易忘却的东西。
至于欧洲三家海商，他们的到来其实也是为了评估大明的实力，只不过相比这些大明周边的国家来说，他们更感兴趣的还是唐人是否有意愿接手或肢解这个庞大的国家。
对于西班牙来说，驻扎在马尼拉的总督府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唐人开战，至少在倭国九州之战之后，他们就彻底断了这个想法。
可问题是，原时空大明和荷兰人之间的战争还没有爆发，也就是说，曾经西班牙妄图用几百个人拿下大明的妄想还没有被彻底斩断。
尽管如今马尼拉总督府对大明有了了解，但他依旧需要完善的证据来说服国王，毕竟通讯并不发达，以年为时间单位的通讯效率需要更加详实的证据来避免帝国招惹上远东这个庞然大物。
当然，大家其实也想寻找一个答案。那便是大明这个东方大国是否可以凭借他庞然大物的身躯抵挡大唐。
如果可以，那么这意味着未来的东方世界会出现两个强大的体系，大明和大唐会并存，他们可以从两方同时下手，利用二者之间的嫌隙谋取更多的利益，顺带着平衡这两个庞然大物，让他们无暇威胁西方。
如果不可以，那么意味着美洲将会真正的易手，马尼拉总督府需要拿出详实的证据说服墨西哥总督府做好战争准备，或者更直白的说，是希望对方能够尽快安排信使与唐人达成合作，签署协议，以此来确保能够保全更多西班牙在美洲的地盘，形成与唐人瓜分美洲的局面。
葡萄牙人更在意唐人的实力与大明的对比，前者优势更大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利用唐人对外开拓的野心制衡西班牙人，进而达到复国的目的。
如果结果相反，那么葡萄牙人就打算尽快与大明范围内的强力势力达成合作，确保他们在失去所有海外领地之前依旧能够寻找到一块可以安置国民的土地，濠镜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荷兰人以及假扮荷兰人混迹在其船上的英国人，他们的目的就淳朴的多了。
荷兰人单纯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开拓北方的航海贸易，为公司新增一个贸易线路，多一份收益就能让阿姆斯特丹的股票再涨涨价，也顺带着能让他们的腰包再鼓一些，以此方便他们投入到赚钱更容易的台南股市。
英国人也是一样，他们的主力连马六甲海峡都无法突破，也仅有少数商人在印度附近打转，这支能一路抵达倭国长崎的船队已经算是贸易幸运儿了，赚一笔，甚至能从唐人手里搞到紧俏的商品贩运回欧洲才是正事。
各方的目的不同，但这并不妨碍在唐人牵头下，各方都安排代表借用这个观摩团的身份来近距离观察西平堡一战。
实际上早在三天前，三岔河外围战役就已经打响了，努尔哈赤可不会在意观摩团是否能够在最方便的时间和地点观战，他更在意战争的结果。
所以和历史一样，三岔河连一天都没能坚持住，三千明军直接放弃了三岔河。
到了这个时候，林枫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历史强大的修正力，甚至意识到了这场战争依旧会像历史进程一样结束。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唐人这只小小的蝴蝶终究还是带动并改变了历史，而且看起来影响还不小。
先是西平堡的守军使用飞箭2号给予了进攻的后金军队重创，紧接着便是那位历史上牺牲在西平堡的守将直接带领一千明军从西平堡中冲了出来。
一千步兵面对数万后金大军居然还敢发起反冲锋，甚至一路上利用三眼铳、弗朗机以及少量燧发枪组成了密集火力网，竟然靠着大量老式劣质武器硬生生的将后金军的第一波冲锋给打了回去。
远处躲在山包后用望远镜观察战场的林枫都觉得不可思议，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身边同样观察战场的袁从焕和乔羽。
“怎么感觉打这一仗的指挥官像是李某人啊！咱们的迫击炮不会是买给对方了吧！”
乔羽听到林枫喃喃的自语有些无奈，美目间翻了个漂亮的白眼，随口敷衍着说了一句：“你当自己是改姓楚了？”
林枫嘿嘿一笑没有回答，倒是一旁的袁崇焕一脸迷茫，搞不清楚这两个唐人在说些什么。
不过他还是听懂了前面有限几个词汇，下意识说了一句：“林总督，西平堡守将叫罗一贯。”
林枫尴尬的挠了挠头，随即笑道：“不错，是个有血性的汉子。袁大人，贵军的援军到了哪里？”
这次换成是袁崇焕尴尬了，因为他很清楚包括祖大寿在内，广宁游击孙得功、祁秉忠等人数万明军已经率部来援，按照时间和路程推算，已经快到平阳桥了，可哨骑至今还没有同胞，这很明显援军要么是行动迟缓，要么就是在路上遭遇了阻击。
因为事前说过，袁崇焕作为明军代表随同观摩团行动，所以理论上来说，袁崇焕是有义务要给大家解释实际情况的。
观摩团不会把消息泄露给双方，多方制衡的队伍也不会在此期间脱离团队行动，也不存在泄密的可能。
可袁崇焕总觉得这些话说出去似乎不太负责，好在他是个历史上有名的大嘴巴，所以在短暂的纠结之后，他还是回了一句：“按照正常行军速度，应该快到平阳桥了。”
林枫在看过历史资料后对这个地名有印象，因为那里在后世属于台安境内，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沈阳人，林枫是去过台安的。
当然，那地方在21世纪的时候集中了不少牵引车相关的产业，林枫也是因为自家亲戚要去那边购买牵引车的拖板才去过一次，大概地形有点印象。
“大车饭店不错，量大管饱，四个人两个菜都吃不完。”
除了乔羽之外，整个观摩团没人能听懂林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甚至大家觉得这位总督在发疯，不过碍于对方的地位和唐人的实力，大家下意识忽略了总督大人古怪的行为。
乔羽轻咳一声：“理论上来说，就算后金派出部队前去阻击，这路明军最多是会遇上一些麻烦。就算不能按时赶来支援，最起码也不会被拖延太久。”
林枫微微皱眉，他听懂了乔羽的意思，后者明显是在提醒自己，这一仗很有问题，应该是援军故意把阻击说成了伏击，才会全线后撤，进而彻底放弃西平堡。
林枫没有纠结历史，毕竟孙得功做的事情是在历史上明确记载的，所以在大局走势没有变化的情况下，除了眼前罗一贯敢于出城打反击让他眼前一亮，他很清楚战争的走势会是什么样子的。
眼珠子一转，林枫靠近乔羽耳边小声说道：“这个罗一贯怎么样？换老李来，他敢在这种情况下打反击吗？”
乔羽一开始眼前一亮，很明显她也对这位叫罗一贯的明军将领有了兴趣，可一听到林枫后面一句话，她立刻就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不知道。我就知道电视剧里老李是干掉过一个观摩团的，中将阁下，你要去找和尚单挑吗？”
林枫讪讪一笑，知道自己确实有点不靠谱，人家那边打生打死，自己这边带入电视剧胡扯确实有点过分。
看着身边不明就里的袁崇焕，林枫索性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指挥反冲锋部队撤回城内的罗一贯说道：“袁大人，此将勇武且有智谋，放西平堡这么个小地方有点可惜了啊！”
没等袁崇焕回应，一旁的西班牙代表也附和了一句：“是啊！那位将军非常勇敢，并且充满了智慧。利用飞箭2号给他的对手制造混乱和大量杀伤的同时，果断选择趁着对手混乱的短暂空档发起反冲锋，这不仅需要智慧，还需要莫大的勇气和牺牲精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勇士。”
袁崇焕客气的回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但在他语气之间，林枫听到了一丝不屑一顾，甚至一闪而过，林枫还看到了袁崇焕眼神中出现了不屑和冷漠。
眼珠子又转了一次，林枫故作叹息的说道：“袁大人，这样的将军虽然勇武，但终究缺乏战略眼光，放任前线做一员破阵猛将尚可，对于整个战局却是无关轻重的。真正的战略还是要像袁大人这般，直接构筑宁锦防线，在辽西狭长的走廊上扼死后金进犯大明的可能。”
商业互吹什么的袁崇焕是懂的，而且明显是此间老手，回应给林枫的话也远比林枫这粗浅的水平更加高明。
看到对方眼神中掩饰不住的笑意，林枫甚至觉得自己对这样一个历史人物又有了更夸张的认知，他总感觉袁崇焕的表现似乎并不符合历史预期。
实际上他哪里能理解袁崇焕的此刻的心情，要知道林枫总是会忽视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而袁崇焕却不会。
如今的林枫是大唐的官员，更是东港总督，这个身份在当前是非常有含金量的一个位置，可以说除了曾经的十三委员之外，林枫在外人眼中就是唐人仅次于十三委员最高级别的官员。
古代通讯不便，因此像林枫这种级别的官员对于其他人的评价是非常重要的，很多贵族、官员、文人都会把他刚刚评价袁崇焕的话当成是定论。
也就是说，林枫忽悠人随口说的一句话会成为未来很多势力和人对于袁崇焕评价的理论依据和基础，甚至大明朝廷也会格外重视，以此评价来给袁崇焕的晋级奠定基础。
所以袁崇焕心里都快乐出花来了，哪里还会估计刚刚严肃的人设，奉承话可不会再藏私了。
眼看着袁崇焕那表情和态度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旁的乔羽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步，倒不是她不知道袁崇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而是她担心林枫这种嘴上没个把门的，一会儿又要把那套忽悠人的说法拿出来，到时候袁崇焕会激动的误伤到她。
一脸埋怨表情被林枫看在了眼里，林枫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有点太过，甚至还是当着各国观察员的面，这无疑就是在给袁崇焕提升声望。
给了乔羽一个歉意的眼神，林枫那不肯吃亏的性格又让他急忙补救说道：“袁大人，这样的将领或许在局部战场有用，但考虑到他们的固执性格，林某觉得这样的人很有可能会影响到袁大人的战略布置。”
荷兰观察员有些不解的问道：“林总督，不知道您能不能详细说一说，鄙人并不明白那位猛将与袁大人的战略之间会有什么冲突。”
林枫笑眯眯的说道：“西平堡甚至整个山岔河地带都不具备战略阻击的条件，开阔的地势和平原只会给后金的铁骑提供便利，而宁锦到这里的补给线会直接暴露在后金骑兵的面前，可以说选择这里作为战略支撑点，从一开始就是无根之萍。”
一众观察员都微微沉思着林枫的话，也只有乔羽清楚林枫这是在满嘴胡说八道。
她承认这一代的平原地形确实对后金骑兵有很大的机动优势，但地处于河网附近，南边是后世的盘锦湿地，选择在开阔地带凭借优势兵力和严谨的阵型与后金进行战略决战是没有问题的。
相反历史很多记载都比较简化，大量夸张了后金骑兵的威力，却实际上很少提及后金真正的核心战斗力是重甲弓手。
女真人是靠渔猎起家，而不是像蒙古人那样依靠游牧，所以单说骑兵优势，后金还没有形成后来入关时那种强大的骑兵优势。
可林枫不会在意这一点，因为这和他无关，他的目的很快便直接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趁着袁崇焕沉思的机会，林枫连忙开口说道：“到了现在，哨骑依旧没有传来援军的消息，我想大家应该能明白，这大概率就是援军遭到了后金军队的阻击或者伏击了。所以说，西平堡已经成为了孤立的据点，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袁大人，由此可见莽夫并不能帮助大明守住基业，相反他们的固执还会让大明白白牺牲三千精兵。倒不如趁着现在战局还未结束，损失还没有到了不能承受的地步，先一步与后金沟通，让那三千精兵和守将放弃西平堡，放下武器撤离，为大明保留一些骨血。”
袁崇焕微微皱眉，可不等他开口回答，林枫又道：“鄙人愿意帮忙从中联系，并以我大唐名义作保，劝说努尔哈赤放弃最这支孤军的追杀。袁大人也可以给守军作保，只要他们放下武器撤出西平堡，可以让他们转进到东港去，以协防东港的名义安抚士卒和您上面的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