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不过是族谱里的一段记载罢了，还不知是真是假，你就这么敢肯定它是真的？”
见阳鼎天依旧默然不语，阳烈被彻底勾动了火气，陡然高声喝道：
“你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来到这里，居然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而且还极有可能是杜撰的传说？！”
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失望和愤怒。
他简直不敢相信，一向理智得如同冷血动物的阳鼎天，居然也会脑袋发热，做出这种在他看来极为荒唐的事情来。
“我相信先祖，他不会，也没有必要欺骗他的后人，”阳鼎天直视阳烈的眼睛，眼神坚定得像一块顽固的臭石头。
“可是我不信！”
阳烈反瞪回去，针锋相对道：“我连先祖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凭什么要我无条件相信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火花四射，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终，这场视线交锋以阳鼎天率先退出战局而告终。
他平静地挪开视线，平淡的语气透着一股坚定：“我不管你信不信，但我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就算是你也一样。”
对于阳鼎天罕见地向他服软，阳烈有些意外，但今天再反常的阳鼎天他都已经见过了，此时倒也不是很吃惊。
只是，以他对阳鼎天的了解，事已至此，他是不可能说服对方就这样放弃的。
心里权衡着利弊，许久后，阳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来都来了，就由他去吧。
见无法改变对方的决定，阳烈最终还是妥协了，问道：“你的意思是，赤瞳雪貂就在这下面？”
阳鼎天眉头一挑，一时间愣住连话都忘了说，好一会才如梦初醒般说道：
“没错，我就是跟着它来到这里的，之前那一箭……”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射偏了一点，只伤到了它，之后我亲眼看见它掉进这个洞穴里。”
听到这，阳烈眉头一皱，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可能！
阳鼎天的箭术水平如何，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
握上这把铁脊弓的阳鼎天，就如同掌控生死的勾魂阎王，箭只要离弦，就必然宣判猎物死亡的命运。
十几年间，无一例外。
毕竟只有一箭的机会，要是没有必中的信念，阳鼎天是绝不会出手的。
可是现在，他居然说自己失手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除非……
突然，阳烈似乎想到些什么，如同晴天霹雳般怔住。
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他赶到现场的时候，不小心踩落了一块石头，而石头落下的瞬间，箭好像正好离弦。
难道……是那道落石巨响的原因？
想到这，阳烈心里顿时翻江倒海，抿了抿嘴唇，沉默不语。
肯定是了。
这是他们阳家祖传的羿箭术，通过特殊的呼吸手段，将自己的五感短时间内提至巅峰状态，全身心投入地射出必中一箭，威力之大足以在数百步外开山裂石。
但是这射术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驭箭人在蓄势时，因为五感在短时间内提升至平时的数倍，身体和精神均无法承受。
所以此时人体是最脆弱，最敏感的，也是绝对不能被打扰的。
曾经他们父子俩共同狩猎时，往往就是阳烈扮演守护人的角色。
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杜绝身边出现任何风吹草动，从而影响到阳鼎天的发挥，所以他十分清楚这一点。
看到阳烈慢慢垂下头颅，一副失落内疚的模样，阳鼎天想要安抚一下，但手掌伸到对方头顶，却迟迟不敢按下。
迟疑片刻后，他还是收回了手掌，轻声安慰道：“那一箭是我自己失误了，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想太多。”
可他不说还不要紧，这么一说，阳烈基本可以断定，绝对是自己的原因了，不由得更懊恼了几分。
一时间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谁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雨势渐渐变大，密集的雨点敲击在岩石上，劈啪的嘈杂声响乱人心绪。
好一会儿功夫，阳烈才平静心绪，打破了沉默，“我觉得还是得从长计议，我们根本不清楚这底下到底是什么，冒然下去只会平添风险。”
阳鼎天缓过神，看了阳烈一眼，轻笑道：“你多虑了，听到刚才洞里传出的回音了吗？那就是赤瞳雪貂的叫声。
连受伤的它都能安全抵达底部，我为什么不行？
再说了，你仔细看这附近的地形，以及地面上的雨水流向，还记得当初我教过你的东西吗？”
听到这话，阳烈扭头朝四周看了一圈，大大小小的环形坑洞皆处在低洼处。
四方的雨水汇聚在一起，流入洞穴内，连他们所处的这个洞穴也不例外。
一条细长的水流沿着洞穴通道缓缓流下，在长年累月的水流侵蚀下，通道下方坚硬的岩石被磨平了棱角，形成一条天然的滑梯，上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碎石流沙。
阳鼎天蹲下身子，将手伸入水流中洗去血渍，说道：“如此多的雨水不间断地流进洞穴，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附近所有的坑洞都通往地底的同一个地方，我们脚下极有可能是一条地下暗河。”
他抬起头，见阳烈有点快要被说服的迹象，继续趁热打铁道：“赤瞳雪貂受了重伤，走不了太远的。
我只要下去抓到它，借这岩壁上的缝隙，很快就能再爬上来，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阳烈低头沉思许久，随后迟疑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阳鼎天见状，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
随后，他从腰间拔出匕首，反手握住刀把，看着阳烈嘱咐道：“你在上面等着，我去去就回。”
阳烈抬手正准备说些什么，阳鼎天却早已转过身去。
只见他纵身一跃，身子贴紧坡道，匕首插入水流下的泥沙中减缓速度，朝洞内滑去。
转瞬间，他的身影便被深不见底的黑暗所吞没。
抬起的手臂缓缓放下，阳烈烦躁地揪紧拳头，那句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一定要小心啊！”
他心里默默补上这句话。